第九章 公子受罚

    白韵心里对公子殷切期盼,都变成了无尽的庆幸,公子,你不要回来!不要回来!

    白韵已经下定决心!

    “王爷!”白韵高声喊出。

    已起的满殿家仆,都微诧地看向她。

    “是我!是我将牛膝汤——”

    “白韵!”白荷喝止她,不可置信地盯着白韵,“你要想清楚,这件事真的是你做的!”

    白荷,我的堂姐,对不起。

    “是我,将————”

    “是我。是我让阿勒将牛膝放入香料中煮沸。”

    昆仑玉碎,凤凰叫。

    这声音,如高山流水般缓缓响彻。又如,玉盘崩裂般激猎人心。是公子。是楚胤!

    隐忍多天的泪水,终于冲破眼堤。

    他雪白的衣角,拂过我的手腕。

    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一掀衣袍,跪了下来。

    楚胤跪了下来。

    我的公子竟然为我跪了下来。

    我的喉咙像是有千万火苗在燃烧,我张着口,却连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不要。不要说!起来。起来。起来。

    “牛膝,滇南草本记,止筋骨疼,强筋舒筋,止腰膝酸麻。儿子今次年府去塞,就是赴故友之约,马蹄逐雪,红梅煮酒,这件事父王是知晓的。”

    “是。是我准许你出关!”楚雄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却没有一丝,殿中其他人脸上和眼里的惊诧。

    “关外,异常寒冷。我身体偏弱,受冷后极易筋骨疼痛。出关前便让人绣了一件银狐大氅,用以防寒,这件事情,王妃也是知情的。”

    木歌也敛声正色道:“这件事,我是知晓。银狐皮也是我命人为你裁制。可,与此事,有何关联?”

    “有,我为了更以防寒。让我的贴身小厮阿勒,按照白韵平日的方法如法炮制,将线与牛膝在香料中煮沸,阴干后,将线交予绣娘缝衣。”

    “而白韵回府那日,也正是我出府之日。所以,未将此事告知与她。”

    “可后来,到塞外我发觉衣物,并无医书上所记载的那样防寒,我便找大夫来查探,才知是普通绣线。是阿勒当时,在剪芳阁取线时,误把白韵平日所用绣线交予绣娘。”

    “我便派阿勒回府,再取衣物。谁知,阿勒却听到白荷因春衫上绣了带有牛膝的丝线而流产。而缝衣之人是白韵,我便知,她错把浸过牛膝的丝线,用在白荷的衣物上。”

    “我便即刻从塞外,赶了回来。将此事说明,还白韵一个清白。”

    “你这样说可有人作证?!” 木歌发问。

    这时,一旁芷柔却怯怯地站了起来。“我和白荷姐姐曾见过阿勒回府拿衣物。

    此时,白荷也站起来,道:“那日,我和芷柔去花园,的确在长廊上看见过阿勒。

    “传阿勒!”靖康王一声令下,一个小厮被带了上来。

    是个眉清目秀的小童。

    “阿勒该死!是阿勒误把白绣娘平日所用绣线交到了秀园,而把浸了牛膝的丝线落在了剪芳楼。”

    “还请王爷王妃饶命!”那小厮匍匐在地上,不停地叩首求饶。

    “此事,因我而起。白韵是我带回府的,阿勒也是我的的人。此事,楚胤愿意一人承担!”

    “还请王爷,王妃发落!”

    一字一字像刀锋划在白韵的心上:我怎么办,我的公子。我的心一半因为你而无比颤抖。你真的回来救我了,一半因此也无比地羞愧。我终究是连累了你。你那么高贵的头颅,清雅的微笑,现在,却跪在这里。为我编这一个又一个的谎话。

    你从未向木歌请过一次安,低过一次头。

    现在,却也跪在这里,在众人的目光下,接受鄙夷和审视。

    也听过,你从未向你的父亲服过软。现在,却也是跪在他的面前。公子。公子。我的公子!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认罪,是我将牛膝汤煮进香料里!是我要害白荷流产!是我!是我!与公子无关!”

    “白韵!”重重衣袍下,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白韵的手。不同与上次略有微凉的手指,而是,手掌,温暖地,有力地,紧紧握住白韵,满是污灰的手。

    “我……”

    “我知道,你是想袒护我,报答我对你的赎身之恩。但,我楚胤,不需要。”

    白韵看着楚胤的脸庞,还是那清隽淡然的五官,可眉宇间的神采却气势夺人。如此光华英气地面孔,白韵从未见过。

    在白韵记忆里的公子,是如春日的细雨般细腻和柔,如清寒的秋叶般寂寥伶仃。今日的公子,却是夏日夜雨的雷霆!

    他无神的双眸,映着,白韵彷徨无措的面容。但,白韵更能感受到他心中的坚毅,这双眼就算是盲了,也仿佛还是看到他眼底的无际凌冽。这样的公子,好陌生。

    白韵想起了木如风,那位外表嬉笑放荡,内里真挚清冷的太师公子。楚胤,你也是这样吗?

    “父王!小时,您曾经教导我。生而为男,生当人杰,死为鬼雄。独臂擎天者,不过乎,一个担字!现在,儿子则要肩负起

    自己的责任。希望,父王千万不要怪罪在别人身上!”

    “你当真?!”楚雄的脸色,灰暗到极处。“我并非,是非不分之人!”

    “来人!!将楚胤拖出去仗责一百!”

    于此,靖康王也甩袖出门,留下殿中众人。二公子楚政也紧随其后。走过楚胤身边时,那眼中是真切地关怀。

    “大哥。我不怪你。你又何必?!”

    楚胤也未看他,兀自向外走去。

    门外的行刑已经开始。沉沉而又迟钝的板击声,一声一声逐渐清晰起来,起起落落数十回,白韵心口剧烈地疼痛起来,

    痛到有把尖刀插到心叶中,每呼吸一次,都会被深深地割下一块肉。痛……痛………不能呼吸了…………

    眼前……好黑……公子……好黑……这是哪里?!…………公子……公子……

    耳边却有声音。

    “白韵!白韵!!你怎么了?!”

    “白绣娘!白绣娘!!”

    “白绣娘!白绣娘!!”

    白韵睁开眼时,已经躺在剪芳楼的床上。

    外面晨曦微露。

    楚胤!楚胤!楚胤!

    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力不从心。

    心口又隐隐地疼痛起来。

    “你醒了。”一个小丫头,端着脸盆进来,白韵认得出,这就是我刚来楚府时,给我送吃食的那个丫鬟。

    “你先躺着,我去喊二夫人。”说完,便不见了踪迹。

    白韵的眼睛又缓缓闭上。

    过了许久,听外面有响声,是白荷来了。

    她进门,便屏退了身后的两个丫鬟,难得地对我露了一次笑脸,“好些了吗?”

    “心口没有那么痛了吧。”

    “楚胤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大夫怎么说?”

    “楚胤没事,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真的吗?!”

    “我骗你做什么?府里的那些掌棍家奴心思一个比一个老练通透,谁敢真的打杀楚胤,若是真打。莫说一百棍,就是二十棍,楚胤也没命了。看来王爷心中还是有大公子,那一百棍是给夫人看的!”

    “那他现在如何?”

    “无妨,伤了筋骨,休息两三个月也就好了。”

    “反而是你。你小时候已经治愈的心绞痛又复发了,大夫给你开了药,你好好休息吧,楚胤把事都揽了下来。阿勒被逐出府,你病好之前,王妃不会赶你走的。你就安心将养着吧。”

    白荷看着白韵,眼角眉梢都笑意盎然。“没想到,楚胤能为你做到如厮地步,我赌赢了! ”

    “就算楚胤不来你也不会输,你既然跟我结盟,就算我认罪,也不会将你的事抖落出去。”

    “白荷,我问你的那件事,现在可以为我办了吗?!”

    “当然可以。我说过,只要你有这个价值!”

    “我先走了,你多保重!”

    “慢着,你就这么甘心吗?甘心自己的孩子这样不明不白地没了?”

    “不甘心又怎么样。没有证据!就算有,能扳倒她吗?!”

    白荷回过身来看着白韵,目光深深,里面有密密的幽愁,而瞳孔深处是凌厉,是一种永世无法消弭的恨。像是凌霄花捣碎的颜色。

    “只要她在一天,我和你,还有楚胤,我们都是一样的!”

    是的。我们都是一样的。生杀大权都握在别人的手里。

    任人鱼肉。

    公子你做的对。

    在此关头如果在与王爷硬碰硬,呈理强辩。只会招致更严重的后果。会招来更大的打击,只有你的公子之尊,你的顺从,你的委屈,才能抵过白荷腹中的孩儿,才能让木歌罢休!

    公子,白韵又让你失望了!自己还是那样的不坚强,不忍耐。

    闭上眼睛,腮上一片冰凉。

    “你别哭了,先喝药吧,喝完药,才有力气哭。”

    白韵看去是那个小丫鬟,她端着药,要喂自己吃:“喂,你能起来吗?”

    白韵慢慢地起身。她放下手中的药碗,扶自己坐起。

    “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吗,谢谢。”

    “不用客气,这也是夫人的命令。”她端起药碗,一勺一勺地喂白韵服下,喝的有些急了,有些烫口,她停了下来,慢慢吹凉。白韵看着这一幕想,有多久没有人这样照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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