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半年不见,你可安好? 白韵回到府里,府里喜气隆盛,到处是琉灯结彩,红绸漫天。 满园的红梅韵色,也被这份艳色生生打压了下去。 清了肃静的雪色中,只有大公子的剑鸣阁,没有被这些俗气沾染。 回到剪芳楼。 仿佛还是昨日。 白韵将风尘仆仆的自己,蜷缩在热气滚滚的浴桶里。 外面烟花礼炮乍响,白韵闭上眼,可以想象出外面流光溢彩的 夜空。小时候,是最喜欢这些热闹的时候。在潇湘苑看着满天的烟花,也会让自己心情轻快。烟花,美则美矣,留之不住。 松软的棉被,敷贴着每一寸肌肤。 可以嗅到,那阳光的温暖。进门就发现屋中的一切摆设都是纤尘不染,这屋子是有人经常打扫的。 白韵稳稳地睡去,已经很久没有睡的这么香甜宁谧了。 夜里,白韵做了许多梦。 梦见了紫阳对她笑,梦见了丽筝出嫁时对她告别,梦见了小时父亲喂她喝药,更梦见了自己身在飞花朵朵的山谷中,遇见了楚胤。 朝晨幕帘卷清霜。 白韵从不画远山眉,因为古往今来那些凄凄绵绵的女子都爱画。 美人者,柳如眉,花肌,玉骨,冰姿。 以诗词为心,以秋水为容。 铜镜前,白韵多么想让公子也能见一见自己的模样,见过,自己最美的样子。 回到秀园,才知道府中如此热闹铺张,并不是因为过节,而是府中双喜临门。 楚府大公子楚胤至今未婚。三公子尚小,只有楚政已成婚。 白荷未有所出,夫人木歌便为楚政又纳了一房妾室。 那房妾室,过门未久,就有了身孕,而这个月白荷竟然也有了身孕。 一添双子,楚府才如此大肆庆贺。 这些都是在白韵离府后的事了。 而,大公子就在昨天回府之前,就出外访友了。 白韵心中不由得讶悔,只差一天,就差一天。 为什么不早些回府,昨夜回来时,管家没有带自己去见公子。 原以为天色已晚,公子已经安睡。 原来他根本就不在府中,而府中也没有人知道公子何时会回来。 白韵向几个交好的绣娘打听,她们几个家里有难时,她都将每月的例银和体己借给她们。 “时值节庆,王爷怎么会同意公子出府呢?” 府里年长日久的冯绣娘对白韵说:“公子以前眼未盲的时候,王爷对他管束极严,后来,公子眼盲了,王爷便对他灰了心,所有心思都放在了三公子身上,父子关系也差之千里,就连一向王爷不疼爱 二公子,都比大公子得王爷喜爱。要不是大公子受两代皇上的庇佑,还不定怎样呢。” “那大公子的眼睛是怎么盲的?” “这就不知道了,大公子眼盲以后,他身旁的那些下人都被赶出府去了。你也别再问了,你是大公子带进府的人,小心惹祸上身!” 白韵还想再问,但无论自己怎么追问,她们都在不搭理白韵了。 怪不得从未见他去向王妃王爷请安,连去岁中秋也不见他。 紫阳。楚胤。你们背后都有些什么秘密啊。 转眼,就是初春。 柔风雨露拂走,空气里满含这万物复苏的清香。 府中两位夫人的肚子都已显身形。 白荷显得有些蠢笨。 而那位妾室却显得娇娇滴滴,弱风拂柳。 比之,更得王爷和王妃的抬爱。 二公子回府也更往她房中去的居多。府中人也都势利起来, 对白荷渐渐也不如前。那二姨娘,走到哪后面也自有一群拥簇。 白韵见过那位二姨娘,在清晨轮值清扫秀园的时候,二公子陪她去见木夫人。她走在松石小道上,步子缓缓。容颜清秀可人,特别是一双眼睛,温柔晶亮,像林间溪水那样潺潺而又清亮,睫如蝶翼,楚政在她耳边叮咛,低头间,不胜娇羞。 这样小鸟依人的女子真是我见犹怜。 更何况是楚政这样的英豪男儿。 白荷长的是美艳,可,三月梨花压海棠。 鬓上海棠抵不过眼前梨花,妻不如妾。 秀园也开始忙碌起来,为两位夫人缝制新衣,为两位未出世的世子,挑选布料给各位夫人过目,更要为府中所有人裁制春衫。 越是大户人家,外表越光鲜亮丽,侯门朱户。内里也越是琐碎细致难以打理,每一人的吃穿用度都要安排得当,不使下生怨,上骄奢。 木歌年纪虽轻,但做事雷厉风行,赏罚分明。 性子却柔和。府中上下无人不服。后府当家大权基本在她的手里。 白荷也只能帮她料理些琐事。 平平静静的过着日子,等楚胤回来。 可还没有等回楚胤,府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白荷小产了。 白韵并不觉得诧异,但,没想到,是白荷,而不是二姨娘芷柔。 芷柔的孩子如果生下来,无论是男是女,对白荷都是一个莫大的打击。如果,白荷生的是女,芷柔生的是男丁,她正室的地位绝对不保,在,潇湘苑,有的是青伶这样做了妾室,生下了男丁,被扶为正房夫人。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就在众人忙乱的时候,木夫人下令彻查。凡人都是接触过白荷的人都要审问。这与白韵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白韵未接触过白荷的食物,回府之后,也未在私下见过她。 但,却查到了她的身上。 说是在白荷的春衫上发现了不干净的东西。 “白韵,这衣服上的凌霄花可是你绣的?” “回禀王妃,这花是我所绣。” “你为什么要绣凌霄?”楚府大厅里,木王妃带着一众媳妇丫鬟坐在堂前,白荷,芷柔,坐在左侧。 白韵跪在地上。“王妃,凌霄花的寓意是慈母之爱,而,二夫人怀有身孕,奴婢便绣了这个。” “那为何,你没有给二姨娘绣?” “回禀王妃,二姨娘,因为名字中有芷,虽有身孕,奴婢给她绣的是芷兰,这花色,两位夫人是知道的。” “夫人。”二姨娘开了口,她起身不便,夫人示意她坐下。 “当时白绣娘的确跟我说过,说我名字中有芷,楚辞中有一句,沅有芷兮澧有兰,是仰慕高洁的意思,寓意我的孩儿将来是芝兰玉树,国之栋梁。” 木夫人听完后,端起桌上的汝窑盏,让丫鬟递给二姨娘。 “白绣娘的嘴可真巧啊。”她看着白韵,不怒自威。 白韵百口莫辩,也不敢再去说什么,不然,只会显得更加花言巧语。 “王妃,白韵也是这样跟我说的,凌霄花是寓意是慈母之爱,她又是我的妹妹,我就同意了。” 白荷刚出月子,身体还虚弱。 木夫人的语气也变得缓和,柔声道:“本就不要你过来,你还偏要来,你身体还未养好。就少说些话。” “我怎么能不来,失去的是我的孩子,这怀疑下毒的人却是我的妹妹。” 下毒!白韵心下一阵发憷,这可不是儿戏,谋害主上,是不用送官,可以自行处置,不论生死的! “夫人!” “放肆!让你开口的?!”她脸色潃而震怒。 “来人!掌嘴!” 两个家丁上来,将白韵制住,双臂后绑,王妃身边一位年老的嬷嬷,上来就扇。这老妈妈下手极狠,还未感觉到麻木就已是阵阵抽疼,几掌下去,白韵已经感觉到脸肿了起来。大厅霎间,鸦雀无声。 没人想到一向温和的木王妃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你们都给我看好了!以后再有巧言媚上,大胆妄言,目无尊卑之人。就是拖出去乱棍打死也不为过!” 语出,四座惊。人人噤若寒蝉。 “白荷,芷柔,你们俩身子都弱,先下去。等到有了结果,会派人告诉你们。” “是。” “是。” 她们俩也无人在敢多言,在丫鬟的搀扶下退下。 “白韵,在你给二夫人绣的凌霄花上,大夫闻出了有牛膝的味道。” “不会的,不会的。” “夫人,那衣服又不止我一人碰过,虽然花是我绣的不假,但是不能证明就是我做的!” “大夫已经鉴定过了,衣服没有问题,是衣服上的绣线被人用牛膝汤煮过。” “而这府中上下只有你一人会把绣线放入香料中煮沸,增其香味,行走时,如入花间。” “但,夫人也不能就认定是我在绣线上动了手脚。” 白韵嘴角已破,滴下血来,一开口,腮帮就剧烈地疼起来。 “你还嘴硬,真是刚才打得不够。”她眉眼如丝,轻笑起来,鬓上流苏轻摇,精致的五官,此刻艳丽都变成了阴狠。 “除了你,无人会用香料煮线,白荷的身体本就不易,但一直小心固胎。怎么你一回府,就有人给她下毒,她就流产了呢?再者,我府中绝没有此等胆大恶毒之人,除了你!” “你仗着是大公子带回来的人,目无尊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真当我这靖康王府无人了吗?!” 原来,她是气这一点,冒犯了她当家主母的权柄。 她是要借此机会来惩治白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