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无罪,何必迁怒于他们呢?” 一声叹息,将白韵包围。 是公子。 连忙起身。擦干泪水,恭迎公子坐下。 “今天的事,我听李管家说了。知道你心里难过,来看看你。” 白韵的眼泪在也止不住,跪在公子面前痛哭起来。竟然还有人会顾忌自己的感受,会关心她,白韵心中更加百感交集。 公子也不阻止,而是起身将窗门都关起来。 白韵几度,停声,哽咽。想止住眼泪,可就是压不下心中的那团凄楚。 良久。 终于止住了哭声。 公子弯下腰去拾起地上的棋子,他一颗一颗的摸索,将温润的棋子,拾起。拿出丝绢,将他们一一擦净。放到白韵手中。 “这白玉棋子,很是珍贵。对你应该很重要吧。不然,把他们卖了,也可以赎你出潇湘苑了。” 白韵的声音已经嘶哑。“这是我的一位好友所赠,对白韵而言,异常珍贵。” “那你就把它们作为泄怒的工具。你要知道,万一要是丢了一颗,你岂不会追悔莫及?” 一字一字像细雨滴在白韵皲裂的心上。 “是白韵乱生怒气,白韵知错。” “白韵。”这是公子第一次称呼我的名字。 “白韵,你可知我为何要救你?” “因为公子有好生之德,恻隐之心。” “你错了,若是就因为有好生之德,恻隐之心,这天下百姓受苦受难千千万万,我为何只救你一个?!” “公子……我…………” “你还记得,你在凉亭里对我说的话吗?我一一都记得。你说,你虽然在这青楼之中,但却从未忘记过自己的本心!你也想从良,但,如要找个人,随便委身于他,白韵也做不到,白韵要嫁也要嫁给真心疼惜我的男子,而不是,借他让我脱离这境地,那样也是侮辱了他。” “你的这份志气,不委屈,不妥协,要有尊严地活下去,触动了我,所以,我才愿意救你。明白吗?” “白韵,明白。”白韵咬着牙,一字一顿。 “可你有个很大的心魔,就是戾气太重。凡事太急近利。” “你有没有想过,有多少官宦女子进入官妓,还能出来的,你遭遇不算最悲惨的,结局也不是最差的。” “我给你机会,让你从污泥之中脱身。如果,你不好好珍惜着机会,没有人可以再救你。” “很多人,他们还不如你,他们没有贵人相助,只能一点一滴的积累,靠自己慢慢走出困境,厚积薄发。” “这世上,没有人会相信你的眼泪,如果,你不能好好把握,怨天尤人就当我没有救过你。” 语尽。 公子转身离开。是啊,没有人能救的了自己。只有,自己!实在是太冲动了。 不知隐忍,有志却无心,眼高手低,扶不起的阿斗! 公子一番话,让白韵醍醐灌顶! 白韵朝公子离开的地方,跪下,深深叩首。 公子,放心。白韵,绝不会再让你失望! 一夜未眠。 白韵却异常的安心,没有睡意。起身,拿出一块崭新的白绢,细细翼翼绣了起来。 颜色深浅不一的丝线,这是日出之前花瓣上的露水,掺着古方的香料久久煮过,随后放在日光下暴晒,收起阴放两日,便有了一股淡淡却细细腻腻的暗香,如同女儿家的深闺心思。 楚胤,公子,我的公子。 白韵又在此安顿下来。 但是却再也没有见过公子。 也探听清楚了,这里是靖康王府。 靖康王楚雄,是征战多年的常胜将军,社稷栋梁,与太师木鲤,同为先皇托孤重臣。楚雄的妹妹就是当朝太后。楚胤是当今天子的表兄。 白韵没有想到,原来他是如此显赫的身份。 他便是先皇在世所封的,胤公子。 楚雄有三子,只有楚胤有先皇钦赐的封号,在兄弟中也只有他与皇帝最亲近。白荷所嫁的是楚雄二子,上将军楚政。 白韵被安排在王府里的绣房,当起了绣娘。 王府里的绣娘,地位要比普通下人高多了,因为,白韵是大公子带回来的也没有人敢为难她。 一切都也顺遂。 直到,那天我回房,有一个穿着华贵的嬷嬷找到我,说:“二夫人要见你。” 白韵知道,白荷也该来找自己了。她也想知道,白荷是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上将军夫人。 二人在后花园一个僻静的凉亭里见面。 她屏退下人和看守。 “绣娘白韵见过二夫人。” “妹妹,不必多礼,你我都是自家姐妹。” 她倚靠在凉亭雕栏上,闲闲地打着扇子。 “白韵不敢,夫人是尚书之女,将军之妻,而白韵,只是罪臣之女,云泥之别。白韵不敢僭越,得夫人不弃,称呼一声妹妹,已是感激。” 白荷有些讶异地看着白韵,挥手将团扇扔到白韵脚边。 目光变得很幽深。 以前在府中,白韵在前,白荷只会在后,白荷总是殷勤地讨好着白韵。 别人罢了,自家骨肉,也是如此。 血脉里,还是有一种无力的酸疼。浸透百骸。 白韵也昂首,看着面前的女人。 她的眼神里是不屑,挑衅,犹如一朵盛开的罂粟,张扬,灼人。 白韵的面色渐渐收紧。 “如果,你不能好好把握,怨天尤人,就当我没有救过你。” 公子。 公子。 公子。 白韵弯下腰,将脚边的扇子拾起。 一步一步,恭恭敬敬地,双手捧起,将扇子奉上。 “这里风大,还好扇子落到地上,没有沾染到灰土。” “谢谢妹妹。”白荷抚了抚鬓上的赤鎏金簪。 “妹妹,在府里住的可还习惯?” “多谢夫人,白韵一切安好。” “当时在府中,琴棋书画,你都不爱学,就喜欢,女工刺绣。看来妹妹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对于她的嘲讽,白韵明白,这是在为之以前扬眉吐气。 白韵这才真的发觉,自己曾经和她一样,徒争口舌。那样只会透露你自己的心思给你的对手,心底是那么自卑,只能用虚荣来填补。 那只会让别人加轻视你。这,当真愚蠢。 “不过,妹妹也真当命好,被大公子所救。要知道,这堂堂楚府,你的身份能进来,而没有被赶走,都是大公子的面子!” “大公子对白韵恩重如山,白韵万死难报!” “知道就好,那时我和叔公也没有能力赎你。” “你不会对我们心生怨恨吧?” “当然不会,经历这么多,白韵也知道随势而行。有些事是白韵不知天高地厚,强求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妹妹如今真是通透了。” “既然如此,那姐姐我就明人不说暗话。妹妹在此,如是安守本份,不生是非。姐姐力虽微博,却也当尽力护你周全。如心生诡诈,盘弄聊舌,我也自有惩治赶杀你的办法!” “如果,不是我也为你在夫人面前美言,你也会被赶出府去!” “明白吗?!”这话里,三分薄怒,三分威仪,她到底也不是以前的白荷了。白韵明白白荷饶舌半天所言。她也曾入官妓,虽未入籍,后又被救走。 但,她入过官妓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一点,她没有胆量让楚家知道。 “姐姐放心,前尘往事,我早已忘了。” “白韵只求有遮瓦之所,安稳度日。” “如此,甚好。” 白荷不再看白韵:“我也乏了,你走吧。” “白韵,告退。” 看来,果被紫阳言中。 楚家也不是容人什么好地方。白韵心里更有许多疑问,白荷嫁到楚家,是皇上赐婚,那,她那个未婚夫呢?那位贵妇说,楚胤的眼光一直不错,他不是先天失明,那如紫阳所言,他的眼是怎么盲的呢? 这一切,都与白韵无关。白韵自己也不想多惹烦恼,可这一切,都与楚胤息息相关,白韵放不下,她想知道。 “很多人,他们还不如你,他们没有贵人相助,只能一点一滴的积累,靠自己慢慢走出困境,厚积薄发。” 公子,你也有这样难言的苦衷吗? 这这里越久,白韵就更小心翼翼地留心这府里的一切。 楚胤的生母是靖康王第一任夫人早已过世,二公子楚政是妾侍所生,三公子楚桓是如今的靖康王妃木歌所生。就是那天拜见的贵妇——木歌,是太师木鲤最小的妹妹。比楚胤也就年长几岁。 白韵曾在花园里,看见木夫人带着小公子在花园里,玩耍。 小公子年方七岁,十分可爱。 小小年纪,也才思敏捷,熟读千诗百文,吟诗作对。 都说他与楚胤小时候最像。 白韵有时候在想,楚胤的眼睛,小时候也是不是如此清澈可人。 楚胤派人找白韵,让她去剑铭阁相见。 白韵当然十分惊喜。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见过公子了。 回到住所,将妆匣打开,里面平铺一方丝帕。 盈盈清梨,花满枝桠。 白韵将它小心拿起,思量再三,又放下。 见到公子时,他在楼上侍弄花草。 白韵站在他身后,想多看他一会。他一身落落长衫,显得有一点清瘦,玉带束冠,才彰显出身份的尊贵。 山雨欲来,外面天色暗沉。他一抹素白的背影,如泼墨山水画的清廖,可以融化进你的心里。 他一点都不像是锦帽貂裘的王卿贵少,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九重上仙。 不染红尘,那么美好的公子啊。 “公子。”白韵轻声唤之,像是不忍心唤碎一场美梦。 “你来了,坐吧。”他没有转过身来看她。 白韵却看见桌上有一封书信。 “白韵,你把那信,取出看一看。” 依公子所言,将书信撕开。里面并不是信笺。 而是,一封官函。 是户政司已将白韵除妓籍的官函。 白韵欣喜若狂的心情不足以用任何语言来形容。 终于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