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那喧杂的声音到了近前,才扶起了救了晴的人。 来人是一群巡街的官兵,为首的那人声音透着惊诧,道:“六王爷,您,您怎么在这里?您——您受伤了?” 晴这才发觉,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六王爷厉善天。 厉善天脸色煞白,背后的伤口还在不断地喷出血来,显然,刚刚黑衣人那一刀,力道是极大的,已经斩断了他的背骨,可他却只摆摆手,道:“无妨,夫人,你没有事情吧?” “我没事,我没事,”晴连连摆手,看到厉善天这个样子,心中禁不住紧张,连声道:“六王爷,你伤得很重,快点包扎伤口才是!” 厉善天点点头,对着身边那队官兵道:“我并无大碍,你们将这里处理一下,记得在抓到刺客之前,不要大肆宣扬,免得打草惊蛇。” 在京城巡逻的官兵,大抵见多了大场面,这些事情,自然都是懂得的,连忙应着,派了两个人送厉善天回自己的寝宫,其他人留下处理尸体。 此时尘泷已经回过了神来,凑到了晴的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角,声音还带着颤抖说道:“主子,我们,我们怎么办啊?” 一共出来了七个人,转眼就死在了这里五个,没有了马车,没有了护卫,还被吓了一跳,此时尘泷的脸上除了惊恐,才想起来哭,声音透着哭腔,眼泪在眼睛里面打转。 晴却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看着厉善天脸色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在兵士的搀扶下,走路摇摇晃晃,整个人都担心得不得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想该怎么办,只一路跟随着,来到了厉善天的寝宫,尘泷无奈,也只得在后面紧紧跟随着。 到了寝宫之中,立时有宫人和宫女围拢了上来,七手八脚搀扶厉善天,忙去喊了太医过来诊断。 厉善天却是一摆手,道:“且慢,不要去喊太医,暂且让家人包扎上便罢了。” 众人不解他的意思,却不敢忤逆,只得喊了寝宫中略通医术的家人过来,那人细细看过,方道:“六王爷,你的伤势很重,不但伤了皮肉血脉,还伤及了骨头,我只能给你上点止血的伤药包扎,却不能给你开方子,并且,你必须要静静调养,近日来不得吃劲,不得练武,一定要等到完全痊愈,否则,可能会留下后患,我觉得,你还是得找太医看看才是。” “我了解了,你暂且给我包扎伤口就是,”厉善天轻轻一笑,虽然脸色依旧是惨白的,脸上的神情却是如常,没有显示出痛楚来,“此事,暂且不要外传。” 一旁站立的晴看着家人给厉善天的伤口涂上伤药,再给他一层一层包扎起来,对着厉善天深深一个万福,道:“今日之事,多谢六王爷救命之恩,若无六王爷出手相助,只怕现在晴已然命丧黄泉。” 厉善天不以为意,笑道:“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夫人何必如此大礼。不管怎样说,你是我皇兄的夫人,是我的嫂夫人,于情于理,我都当舍命相救。” “我只是一名妾室,你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你是千金之躯,却为救我这样一个人,受了这样重的伤——” “夫人,这里哪里的话,事态危机,任何人都会出手相救,都是一条人命,哪里分什么贫富贵贱?”厉善天的剑眉微微一挑,脸上的表情并无变化。 闻听此言,晴的脸上却是一红,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赞叹之意。 原本晴只道厉善天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荒唐王爷,但是前几天在花园中忽然对自己出言警告,让自己当心皇太后,晴就觉得厉善天并非一个简单的人物,今日又说出这样的话来,更是让晴大大出乎意料。 若是仅仅说说罢了,晴也不会多加在意,偏偏厉善天不但如此说,更是如此做的,竟然会舍身救自己,还受了如此重的伤,更是令得晴心中不安。 踌躇了半晌,晴轻声道:“无论如何,还是要多谢六王爷,救了我的命。” “夫人不必如此客气——只是不知道,天色未亮,又是宵禁之时,夫人怎么会出现在街上呢?” 经厉善天这样一问,晴方想起来今日自己的目的,不由得拍了一下自己的额角,“哎呀”了一声,一脸的懊恼,急急地说道:“糟糕,我把进宫的事情都忘记了!” “进宫?夫人是要进宫的么?如今不是已经进了宫么?”厉善天明知故问,装作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 晴却不疑有诈,无论如何,她也是想不到厉善天对王府中的事情了如指掌,更是想不到,有些事情甚至比她知道得还要多,见厉善天问及此事,并无隐瞒,坦诚答道:“昨日王府女眷进宫给皇后道贺,我因故没能一同前往,因此,今日独自进宫去觐见皇后,却不料,路上遇到了这等事情。” 厉善天轻轻点头,道:“原来如此,却不知道究竟是何人意图行刺夫人?” 晴迷茫地摇摇头:“这个——我便是不晓得了。我自问并无如此仇家,竟然会以命相搏,觉得他是否是认错了人,才会如此。” 厉善天的目光落在晴的身上,定定看了许久,晴几乎觉得他有些无礼的时候,厉善天才摇摇头,轻声叹道:“难道以夫人的冰雪聪明,当真会这样以为么?” “这——”晴不由得一怔,觉得厉善天言外有意,却一时不能理解。 “小王再大胆问一句,适才,夫人说因故昨日未能进宫,可否告知我,是因为什么缘故呢?” 晴不由得露出愧色,道:“惭愧,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事,仅仅是因为睡过了时辰,耽误了行程而已。” “如此说来,夫人真的相信是因为自己睡得太实而误事么?”厉善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目不转睛地看着晴。 晴从来没有把这件事情多想,听到厉善天这样说,错愕之情更加明显,清清楚楚地写在了脸上,定定地看着厉善天,半晌,才缓缓地开口道:“六王爷的意思,是这些事情之后,有人指使么?” “以夫人之聪明才智,倒是不该让我说出来才是。”厉善天依旧是笑眯眯的,脸上看不出来丝毫的矫揉造作之情,似乎全然是为了晴着想。 脑海中一片混乱,晴此刻才将整件事情重新想了一遍,在昨日,她是真只当自己贪睡误了时间,虽然怀疑自己为何会睡得如此离谱,却是没有多想,如今经过厉善天的提点,各种疑点都暴露了出来,让她不得不怀疑了。 看到晴愕然的样子,厉善天微笑又道:“夫人,这皇宫之中和王府之中,都是险象连连,不小心走错了一步,只怕是尸骨全无呢。” 听得这些话在耳中,恍如晴天霹雳一般。晴已然将前后事情联系到一起,聪明如她,又怎么会不知道是谁对自己下了手?晴脑中明镜一般,期期艾艾对厉善天道:“六王爷的意思,是王妃——” “这种事情,小王可不敢乱说。”厉善天微笑着打断了晴的话,“只是,夫人,你一定奇怪,为何我刚刚不让请太医,只让家人包扎伤口吧?” 晴点点头,确实,刚刚看到厉善天的伤口那般严重,也不解为何他不肯去请太医。 厉善天用手摸摸家人包扎的纱布,笑道:“你是我皇兄的夫人,却出现在我的寝宫,若是给外人看去,有些闲话,可能就会传出去,这样实在是大大的不妥。居于皇宫之中,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所走出的每一步都要思前想后,谨慎而再谨慎啊。” 晴这才恍然大悟,厉善天之所以这样做,竟然是想得如此周到,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不由得心中涌上感动之情,对着厉善天轻声道:“多谢六王爷。” “夫人如此客气,实在是见外了。”厉善天微笑看着晴:“我这样做,只是希望夫人明白,我愿以诚相待,交夫人这个朋友。” 厉善天已然说得如此直白,晴自然心下了然,他已经当着晴的面,承认了自己在外人面前做戏做出胸无大志之态,而面对晴,却是完全坦然。 晴心潮更是澎湃,面对一个刚刚舍命救了自己的人,并且对自己完全坦白的人,她又能作何?不由得颤声道:“蒙得六王爷如此赏识,是小女子之幸事,只是我不过一个普通女子,何德何能,竟能妄想与六王爷为友?” 将晴的表情尽收眼底,厉善天心中暗自偷笑,觉得自己一出苦肉计演得如此圆满,这般就博得了晴的信任,脸上却是依旧带着诚恳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