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安莫若轻,青丝高绾

    低吟一般的话语仿若魔咒,字字刻入她的心间,让她想起多年以前,那个坐在轮椅上苍白瘦弱的女孩。

    “绾绾......其实我一直都明白的,我和我的家人,不过是诅咒里的意外......一个残忍的意外。所以,我虽然恨他们把我丢在这里,独自一个人面对死亡,但是,我愿意就这样安静的死去。”

    女孩坚强微笑的脸忽然流满晶莹的泪水,朝她伸出只剩下骨架的手,微微仰起脆弱的脖颈,纤细的仿佛一捏就断。“对不起......让你和我一起承受这样的痛苦,请......最后拥抱我一次,然后......就该说再见了......”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流泪,那个坐在轮椅里的女孩,从出生起就注定一生无法像平常人一般行走的女孩,带着一个安若轻的名字,永远停留在那片原始森林里。

    她死前,用沙哑破碎的声音唱着:“安莫若轻,青丝高绾,红妆胭霞,锦逸眠华。”

    女人站在暴风圈外,看着少女苍白下来的脸,狂风呼啸着扬起她长至腰间的墨黑发丝,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绾,你......”话还没说完,她感觉身周的狂风骤然静止,随即在空气中一寸一寸的裂开破碎......

    女人一愣,眼神一变。

    “快住手!绾!该死的!那个老家伙果然没安什么好心!”一脸恼怒的低咒,女人指甲挑破指尖,在鲜血流出的一瞬间在半空划了几道,心里那叫一个不爽。

    早知道会这样就不过来凑热闹了,谁让那个老家伙居然一脸神秘的说,她的至交总算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害得她兴冲冲的跑过来,结果看到的却是若绾被人冒名顶替的一幕......更可恶的是老家伙居然敢拉她去当垫背的!回去非得拆了他老窝不可。

    身处在暴风中心的若绾眼神空洞,狂风碎裂出的碎片却已经凝结成形,此时锋利如刀的碎片一片片落下,处于中央的她丝毫没有要躲开的样子,明显又是失去理智的自残。

    在用血液形成的防护罩护住她的瞬间,女人无奈的搂过她的身体,带着她消失在原地。

    某处原始森林的样式古老宅子的后宅里。

    各色的珍贵名花正开得热闹,满园芬芳。

    “我说老头子......你让无魅那孩子去传话,其实也是为了保护小绾吧。”一名气质高贵的妇人端坐在花园温室的石桌前,眼看着手里转动的瓷杯,缓缓的道。

    “哼,那个臭丫头从三岁开始就恨透我这个老家伙了,再让她多恨一点也没事。”

    花园安静了许久,才传出男人略带疲惫的声音回应。

    贵妇双手捧起茶杯,痴痴的目光看着冒着热气的花茶散发着阵阵清香,十分好闻,却诱出了她满心的伤悲,贵妇忽然哽咽,“......如果......如果不是我当初私心想要保住那个孩子的命,现在......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吧......”

    自己的知道一切之后是那样的憎恨他们,尤其是她这个老不死的,如果,如果她没有阻止丈夫的弑子行为该多好!如果......

    听到贵妇难过痛苦的哭泣声,一名俊美男人无奈的从花丛里钻了出来,走近她,将手里一朵洁白的康乃馨别在她耳边,“你只是做了一件所有母亲都会做的事情......所以,没有人会责怪你。要恨,就让他们恨我吧。”

    贵妇崩溃的扑进丈夫怀里放声大哭,那朵离枝的花儿随着她的动作掉落,砸在地上散落了花瓣。

    这个世间,总有一些命定的事情无法依仗人力改变,有些时候,你做下决定的同时,即使已经预见了后果,即使心里有声音阻止你那般去做,你还是会一意孤行。而数十年以后,亲眼亲自去承受所做事情的结果,再痛苦,再心碎,你依然不会后悔。

    因为,只有一次,当年的自己只能生育一次,十个月,对于这个母亲来说,是那样美好而短暂,短暂到来不及体会身为一个母亲的快乐,悲伤和绝望已经悄然降临。

    等若绾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总算醒了么。”一直坐在床边的女人见她睁开眼,起身拨了拨凌乱的发丝。“饿了没,无在准备晚餐。”

    若绾侧过脸,恢复平静的黑色水眸在再度陷入死寂,“无也在啊。”

    明明是和平常一样的口气,女人却在里头听出了哭泣哽咽的声音,“我说绾,你可以放纵的大哭一次的。”哭过之后,至少会好受一点吧。

    少女只是淡淡的微笑,女人转过眼,叹气:“我真不该回来的。”

    每次看见绾,她都会觉得悲伤,这个家伙啊,就算再难过,也不会流一滴眼泪,从五岁认识她到现在,她从未见过绾哭,哪怕是被抓住折磨了一个星期,身体看起来像是被人刻意撕碎破碎娃娃。甚至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缝合伤口,绾也不会哭,不会叫,只是睁着空洞的眼,一动不动。

    像是失去了灵魂和所有情绪那般的空洞。

    从那天之后吗?

    ......

    一时,两人无言,室内一片静谧。

    知道房门被一只手推开。

    “你们还真安静。”推门而入的男人一手优雅自然的托着一个托盘,笑容纯净的不似凡人。

    女人微微一笑,摊手无奈的说:“没办法,谁让绾的性子那么沉静,也许她会需要一个热情如火的家伙点燃她。”

    男人微笑:“魅,绾才十六岁。”在中国,可是未成年。

    “去,未成年就不能谈恋爱了么。”女人喷他,随手从餐盘里拎走一块蛋糕。

    “魅,那是饭后点心。”伸手揉乱女人一头金发,却没有阻止。对于女人喜欢在饭前吃甜品的坏习惯早就熟知于心,男人笑的宠溺。

    “唔。”一口一口啃着蛋糕,女人不甩他。

    男人耸耸肩膀,走到床边坐下,将一碗香气扑鼻的鸡蛋瘦肉粥递给若绾,“你两餐没吃,现在用点好消化的会好受一点。福姨那里我通知过她了,你在别墅这里住一晚。”

    若绾接过,诚恳的道谢:“谢谢。”

    无的贴心真的无所不在,永远都是那样的善解人意。

    垂眸看着碗里的粥,她忽然有些羡慕。

    羡慕无和无魅的关系,羡慕他们平凡无奇的相处方式,但是,真的会有那样一个人,即使陪伴自己千年,也不会感觉到厌倦和烦腻么......

    时间匆匆划过,不曾留下一丝痕迹。

    回到家里的若绾的生活还是那般过着,一个能说心里话的朋友,一个安静无人的空间,对于若绾来说,就已经足够。而那意外的一晚,对于她来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边平静无波,墨砚千那边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从早晨四点半到中午,已经拒接无数个电话的墨砚千彻底失去耐心,一把捞起快要响爆的电话,“你到底想做什么?!”

    “听说你在某个公寓里遇见了一个女孩?!”激动无比的男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你知道吗?我居然顺着她查到了那个安家!”

    微微眯起眼,墨黑色的窗帘彻底把阳光堵在窗口,显得四周阴暗压抑的让人无法喘气,按了按抽痛的眉心,墨砚千抬手打开台灯。

    那个安家?能让贪财贪权势的他那么兴奋的......

    一串人名略过脑海,“你说的是安?默唯斯特?”

    “对!”对方肯定了他的猜测。

    安?默唯斯特,一个响彻许多国家的名字,他以白手起家闻名,毕竟一个能够徒手撑起报废快要偌大集团需要的不止是财力,能够在几年间把集团发展到跨国就更难了。

    那个安家,代表的是无尽财力。

    要是能够搭上这座桥,那么,整个组织都可以上升一个层次,不仅有了白道一途,还有一个钱财提款机,以及不倒后台,不得不说,他的叔叔这次打的主意真好。

    只是,桥是那么好搭的么。

    查到了又怎样,那个安家在黑白两道纵横了几十年,若是能随意搭上,还能安稳到现在?

    疲惫的按着眉心靠向床头,墨砚千不耐的瞥了一眼时钟,“那又怎样,昨天的事情除了我和那些家伙打斗那段,后面我都不记得了。”

    那头一愣,“你用了血祭?”

    他冷笑,“你不用明知故问,那一队兄弟虽然是精英,但是对面那么多人,你别告诉我你没有提前收到一点风头。”

    昨天那一伙人有备而来,目的是破坏他们组织里准备运输向外的货物,而这一批货已经准备了一个礼拜,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毁了。收到消息的他第一时间前去阻止,同时发了消息回组织里。

    他一向清楚叔叔的野心,只是没想到,他的这个代理叔叔居然那样希望他死,派来的不过是十几个人的小队,以十几个人去对上对方一倍人数,要不是他及时用了‘血祭’,恐怕就要全军覆没。

    能在C市里对动手的都是有底子的老对头,要说他叔叔墨方龙没收到一点消息他可是一点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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