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容

    正当倾城犹豫该如何行礼的时候,腿弯子却猛然被人踢了一脚,顿时,她膝盖一弯,不由自主跪倒在金砖上。

    已是隆冬,但恰逢深夜,金砖又冷又硬,这一阵阵冷意好似能传到她心底似的。

    “大胆贱婢,见了皇后娘娘和僖贵妃娘娘居然还不跪下!”长歌姑姑轻声斥责了一句,像是怕惊扰了殿堂上的两位娘娘一般,说着,她满脸的冷色更是转为浅笑,躬身道:“皇后娘娘,僖贵妃娘娘,林鸾来了!”

    “你抬起头。”窦皇后根本不理会,只是盯着低头跪地的倾城,倒是想要瞧一瞧这个女子到底有没有长歌姑姑说的这么貌若天仙。

    倾城听到吩咐,诚惶诚恐地抬起头,当那张秀丽的容颜展露在摇曳烛光下的时候,就连僖贵妃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眼前女子的五官虽长得不算是顶出色,但是凑在一块,叫人心中没来由觉得心中一阵舒坦,更何况,眼前的人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子出尘脱俗的感觉,生生将整个大殿的人都压了下去。

    果然好姿色……窦皇后猛地蜷紧了双手,刚刚修剪过的指甲掐的掌心隐隐作痛,她虽一直以贤良示人,但这并不表示着她的心中感觉不到痛和累,纵然也是一国之母,但是她也是寻常的女人,又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一个女人留在自己丈夫身边呢?

    所以,她明知道僖贵妃今日来者不善,明知道僖贵妃在利用自己除掉身边棋子进宫的障碍,但是她,依旧甘之如饴。

    缓了缓身,窦皇后起身,款款走到倾城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张让她微微有些嫉妒的面庞,许久,她终于说话,“段倾城,你可知罪?”

    倾城茫然摇头,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何罪之有,只是凭直觉,她感觉这位看似和善的皇后娘娘并不喜欢自己,甚至,是厌恶自己。

    窦皇后瞥了她一眼,冷然道:“你身为选秀女子,偷窃他人财务,你可知,这可是死罪?”

    窦皇后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听在倾城耳中却不亚于平地惊雷,炸得她头晕目眩,更是想都没想,慌忙否认,“我没有!”

    只是,她的话音未落,脸上便重重感受到了一巴掌,她本就羸弱,现在这重重一巴掌打下去,打得她头重脚轻,耳畔更是传来了长歌姑姑有些不真实的声音,“真是胆大包天,在皇后娘娘面前也敢自称‘我’,可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僖贵妃现在已经恢复了镇定,她闻言,低声一笑,讥诮道:“像这种不动尊卑、手脚不干净的人,是该好好教训一番,省的她以后再犯!”

    长歌姑姑听闻这话,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只是将目光投向了窦皇后,询问她的意思,窦皇后却是冷冷看着那张嘴角渗血的脸,有快意在眼底掠过,顿了顿,便缓缓开口道:“既然僖贵妃开口,那你就让她长长记性罢!”

    长歌姑姑答应一声,冷笑着揪着倾城的头发便开始左右开弓扇了起来,足足打了十几个耳刮子这才停下来了。

    等她打完了,倾城头发散了,脸也肿的不像样子,两边嘴角更是鲜血直冒,脸更是肿的老高,道出都是指痕淤青。

    窦皇后高高在上,看着底下早已不复当初模样的倾城,冷声问道:“如今,你可知道错呢?”

    倾城虽不是出生名门大户,但从小也是被爹爹呵护长大,而后又入了段府,何曾受过这样的虐打?当即她便受不住了,趴在地上,微不可察地回答道:“回,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奴婢……知道错了。”

    不是她不想要自己的名声,而是她知道,此时若是她执意不肯认错,怕是连命都没了,更何况名声呢?

    她更是不明白,明明从未见过,为何皇后娘娘会对她有这样的敌意呢?难道,她真的做错了什么吗?

    “那支金钗你到底藏在了什么地方?”此时,窦皇后的声音中没有白日那么温婉,静默的声音中甚至夹杂了几分冷酷。

    倾城心中骤然一冷,金钗,什么金钗?她根本就金钗的影子都没见到过,“奴婢并未见过任何金钗。”

    “你以为不说就没事了吗?”窦皇后冷笑,长长的鎏金护甲抬起林鸾早已不成人形的脸颊,手更是加重了力道。

    “奴婢没有。”倾城吃痛,不由自主朝后缩了缩,可是在这深宫里,又是在坤宁宫中,她又能逃去哪儿呢?现在是生是死,已经由不得她了。

    “你还敢撒谎,看样子你真的是嘴硬的很呀!”窦皇后的手指狠狠捏住林鸾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长歌,给本宫继续打,一直打到她肯说实话为止!”

    瞧着长歌姑姑再次逼近的身影,倾城不由的浑身颤抖,她咬咬牙,艰难说道:“皇后娘娘明察,奴婢连金钗是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就更不要说偷窃了!”

    “段倾城,事到如此,多说无益呀!”久久未出声的僖贵妃轻声一笑,淡淡说道:“你偷了别人的东西,如今还想认账不成?本宫奉劝你最好乖乖认罪,要不然到时候牵扯上了段大人就不好呢!”

    倾城微微一愣,她知道,窦皇后与僖贵妃早已经在心中暗定要将她除去,即便当下没有偷窃这事儿,日后还有数不尽的事儿会等着她,更何况,这事儿若是告诉了段义,那她的爹和弟弟该怎么办……

    想及此,倾城嘴角泛起几分苦笑,轻声道:“奴婢,认罪!”

    窦皇后本打算剥夺她选妃的资格就算了,毕竟此事不便声张,若是真的闹大了,被人知道是她、僖贵妃,还有段轻云三人之间的好戏,怕是她这个一国之后也不会好过,更忌讳此事传到皇上耳中。

    只是僖贵妃之前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她——落选的女子仍旧会留在宫中成为宫女,这样说来,段倾城还是会有机会见到皇上,她们总不能次次都防着吧!

    “那妹妹觉得怎么样为好?”留倾城一人在偏殿,窦皇后与僖贵妃两人移步内间商议该如何是好,如何她们是敌亦是友,如今更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否想逃!

    僖贵妃窥了一眼脸色阴晴不定的窦皇后,抚着皓腕的翠镯,沉声说道:“逃得了这一次,逃不了下一次,若是她有翻身的机会,那倒下的怕就是咱们俩儿了!现在,皇上不仅整顿朝堂上,皇后娘娘,你要想清楚,咱们可不能撞在皇上的气头上呀!”

    “妹妹的意思是……”窦皇后气息微微急促,她心里也曾动过这个念头,只是顾忌太多不敢说出口罢了。

    外头不知何时起了风,呼呼作响,凉爽的风从朱红色雕花木窗扇缝隙里漏了进来,吹熄了原本就有些摇曳的烛火,内间一下子暗了下来,有种无法言说的恐怖在屋子里蔓延开来,尽管宫女很快便重新燃起了烛火,依然叫窦皇后惊出了一身冷汗,当即便拒绝了僖贵妃的提议。

    “皇后娘娘,心慈手软,害的终究是自己呀!”僖贵妃心中冷笑,后宫之中的女人,哪个女人手上没有几条人命?

    “这法子不行,贸然死了一个选秀的女子,本宫无法向皇上交代,若是皇上查下来,这个干系是否由你来担着?”窦皇后自然是把僖贵妃心中的小九九看的一清二楚,她不是傻子,自然是不会上当。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怕是再说什么,也无用!

    僖贵妃兀自在心中长叹了口气,她本想借着这件事扳倒窦皇后,除掉倾城,一举两得,只是窦皇后始终都不肯上这个当呀!真真是可惜!

    思忖片刻的窦皇后心中有了主意,再次来到了偏殿,倾城依旧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她一见二人进来,连忙磕头求饶,她愿意一人承担偷窃之罪责,却不想让此事牵扯到段义。

    知道窦皇后与僖贵妃两人不肯放过她!倾城虽是够聪明,但她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子,始终是太过于稚嫩,如何敌得过老狐狸般的窦皇后与僖贵妃?她不懂,从踏进坤宁宫的那一刻起,她的结局早已经注定,说什么都已经输徒劳。

    窦皇后对她认错求饶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漠然道:“你本该问斩,只是本宫念着你年纪尚小,还有改过的机会,就饶你一命。”

    还未等倾城来得及高兴,又听到窦皇后冷若冰霜的声音,“但死罪难免,活罪难逃,宫里你自然是不能待了,就把你赐给如意公主,作为陪嫁丫鬟一同嫁入宁王府,终身为奴为婢。”

    这就是窦皇后的狠辣之处,但凡是女人,更何况是后宫中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她虽不能杀倾城,但有的是办法叫倾城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更何况,如意公主是前朝公主,若非是皇上心善,根本就不会将这个不受怜爱的前朝公主留下来赐给宁王为妾,现在,她将倾城赐给如意公主,既美了她的名声,又全了她的心思,在一个不受宠的前朝公主身边,即便倾城有天大的本事,也掀不起什么惊涛骇浪!

    更更重要的是,宁王李绍明乃是僖贵妃之子,就算僖贵妃想以这事儿闹出什么事儿来,也该斟酌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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