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小培要去找一个人。

    是姑妈。

    当然不是今天，而是两天后，星期天。

    星期天，姑妈一定会打扮一新，去跟金叔叔厮混，玩他们的“每周一疯”。

    韦小培一直搞不明白，姑妈既然充当了金叔叔的情妇，怎么到现在还没从金叔叔手里拿到一套新房？金叔叔明明是个房地产商，本身就是造房子的，给情妇一套房子都做不到吗？

    究竟是什么原因？是姑妈不屑于白要一套，还是金叔叔不会答应，没那么爽气？

    其实很明显，是金叔叔对姑妈并非完全诚意，他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态，只想给点小钱，不可能白赠一套价值超百万的住宅。

    因为姑妈是个穷男的老婆，在金叔叔眼里不过是个廉价情人。

    但姑妈自己明知如此，却还不怪金叔叔，她自己也没这个底气责怪他。

    那么这个星期天，他们会在哪里幽会？

    韦小培已经探测到，裕盛小区，33幢802室。

    那是一套装修好的现房，只是还没有出售，金老板将其选为这个周末与情人享乐的一站。

    韦小培如果要进去，就必须有钥匙。

    所以在找到他们之前，韦小培必须先拥有一把开启防盗门的钥匙。

    星期六的下午，他们就没有课了，可以自由活动。韦小培找个机会溜出了孤儿院，打出租车来到姑妈家。

    燕燕一定在家。但韦小培不想进去打扰她。他要等的是姑妈。

    他在外面溜达着，果然见到姑妈下班后匆匆来了。

    姑妈见到韦小培在下面，十分意外，忙问：“小培，你怎么来啦？”

    韦小培看了看她的脸色，很明显她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因为她老公都被抓了，人们肯定向她投来异样的眼神。她即使无动于衷，也是表面的平静，内心一定受着煎熬。

    韦小培问她，明天是不是会去跟金叔叔见面？

    她愣了愣，低声忠告：“我们的事，你还是别管了。好吗？”

    “你和金叔叔的事，我可以不管，但有个人的事，我必须得管。”

    “谁的事？”

    “姑夫。”

    姑妈迟疑了下又说：“他的事，你又怎么管呢？你这么小，又能懂多少。”

    “姑妈，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说真话。”韦小培严肃地说。

    “你问吧，我会说真话的。”

    韦小培看了看四周，确信无人在监督我们，但还是向她招招手，让她弯下腰来，韦小培附在她耳边轻声问：“你相信姑夫作了案吗？”

    姑妈顿时脸色苍白，嘴皮子嚅动几下，好像千言万语都无法出口。那是多么复杂的心态。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心思。我也不问了。我今天来找你，是想托你带一句话。”韦小培对她说。

    她忙问：“带给谁？”

    “金叔叔。”

    一听要带话给金叔叔，姑妈的脸上显出警惕，“你要对他说什么？”

    “你只要对他问一句，‘真能干是谁？’就可以了。”韦小培说。

    “这是什么意思？”姑妈听不懂，“真能干是什么人？”

    “你不用多问，就这么问他好了，看他怎么回答。”

    “然后呢？”

    “如果他说不知道，你就再问一句：‘酱猪獾在哪里？’再看他怎么说。”

    “可如果他说都不知道呢？”姑妈问。

    韦小培说：“他肯定会问你，这是什么意思。然后你就告诉他，这是我的话，我说金叔叔知道的。然后他一定会找我的。”

    “为什么对他说这些？”姑妈很不放心，她也想弄明白韦小培这些话的意思。

    “你就这么对他说好了，其实他是明白的，他假装不明白，就会找我，以后我再跟你说清这事。”

    韦小培说完就掉头走了。

    给他们留一团雾吧。韦小培相信金叔叔听了姑妈这一问，他会如闻霹雳，大为震惊。

    虽然这么做，韦小培会冒很大风险，不过为了拯救姑夫，也豁出去了。

    韦小培回孤儿院去，等待着消息。同时做了更大的准备，如果金叔叔那边没有反应，那他就会使出第二招，直接去找那个真能干。

    他将出一趟远门。

    考验他的时候到了。

    第二天是星期天。韦小培睡了个懒觉，然后吃了点东西后就跟同伴们打球。玩得正开心时，传达室的门卫大叔跑来，对他说外面有人找他。

    不用问是谁。

    韦小培到了外面，路边停着金叔叔的轿车。金叔叔从车窗里向他招招手。

    韦小培上了车，发现只有金叔叔一个人，姑妈并没有陪来。这说明金叔叔有感觉，知道这件事要避过姑妈，只跟他一个人讨论。

    金叔叔把车开到郊区的一条比较车流量少的路上，停在路边，才与韦小培说话。

    看得出来，他的情绪很不安。他摘下墨镜，揉着眼睛，问我：“小培，你让你姑妈带给我的话，我已经听到了。”

    “是吗，金叔叔，你听了，有什么想法吗？”韦小培问道。

    金叔叔极力镇定着，问：“小培，金叔叔虽然不是你姑夫，但也一直把你当侄儿一样看待，对你是很关心的，你也有感觉的，对不对？”

    靠，这个时刻，向他拉感情了，好像他真把他当姑夫了似的。不过韦小培得敷衍敷衍，“是的，金叔叔很会关心人，对我姑妈就很真心。”

    “对你也关心呀。”

    “好，我也算一个吧。”韦小培不得不打哈哈。

    “那好，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一定跟金叔叔说真话呀。”他一脸的诚恳。

    韦小培点点头，“我保证不说假话。”

    “你姑妈问了我一句，真能干是谁？老实说，我当时一听就蒙了，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我问她，她却又问了一句，酱猪獾是谁呢？我更莫名其妙。她就对我说，是你让她捎话给我的。这真是你托你姑妈问我的话吗？”

    “没错，是我叫他这么问你的。”

    “那你说说，这两句话，到底是啥意思？”

    “金叔叔不理解吗？”韦小培盯着他。

    他愣了愣，摇摇头，“我不理解，所以才来问你，让你亲自解释一下。”

    韦小培也迟疑了一下，傻头傻脑地说：“那可能，我搞错了。我原来以为，你是认得这个人的，实际上金叔叔不认得。既然你不认得，那就是我搞错了。”

    “什么，搞错了？那你说的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一个杀手！”韦小培直截了当。

    金叔叔全身一震，两眼都瞪圆了，“杀手？他杀了谁？”

    “杀了一对夫妻。”

    “啊？哪……哪一对夫妻？”金叔叔的嘴唇都哆嗦了。

    “名字我也不说了，反正金叔叔也不认得这个人，我说了也没用。”韦小培长吁了一口气，由衷地说，“幸亏金叔叔不认得这个人哪。”

    金叔叔小心地问：“什么意思？”

    “你不认得这个人，那就什么事都没有嘛。这个人杀了人，到底是他自己要杀的，还是谁叫他杀的，现在还不知道。如果警察把他抓住了，就会问他为什么杀人，如果他说了，那就没什么事，最怕他不开口，死也不肯说，那就麻烦了。”

    “为什么他不说，反倒麻烦？”

    韦小培咦了一声，“金叔叔你怎么不明白呀，如果他不开口，警察就会调查，他有没有受人雇用的可能性，是不是有人雇凶杀人？而如果你跟他正好是认识的，那么有可能警察也会盯上你，把你也列为调查对象，那你不是很麻烦了？”

    金叔叔越来越紧张，也越来越迷茫，不知如何反应，也不知如何问了。

    他极力稳定情绪，呵呵笑着说：“小培你真有趣，你讲的故事，好像真的一样。”

    “金叔叔，你以为我在讲故事吗？”韦小培问道。

    “那你说，你讲的这个真能干，是哪里的人？”

    “可能是咱们市里的吧。”

    “到底是还是不是？怎么是可能呢？真有这么一个人吗？”

    “肯定有。”

    “你认得他？”

    韦小培摇摇头，“我不认得他，但我知道他在哪里。”

    金叔叔霎时得意了，问道：“你知道他在哪里？说来听听？”

    韦小培反问：“金叔叔，你不是不认得他吗？那我也不说了，反正说了也没用。”

    “你说说，我听听嘛，就当你讲个精彩的故事，让金叔叔解解闷。”

    “但这不是解闷。金叔叔，我还是下车了，我要去找这个人。”

    金叔叔吓一跳，“你要去找真能干？”

    “对。也叫酱猪獾。”韦小培说。

    “你为什么要去找他？”

    “因为他杀了人。”

    “到底杀了谁？”

    “一对夫妻。”

    “你跟这对夫妻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

    “那你为什么要去找那个人？你为什么掺和呢？”

    韦小培望着金叔叔，装得傻乎乎地问：“金叔叔，那你说，碰上这种事，我不要管吗？”

    金叔叔似乎被噎了一下，他愣了愣，摆摆手说：“我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不过，我觉得你还小，如果那对夫妻不是你的亲人，你还是不要掺和进去，万一要弄出事来，你不是害了自己吗？”

    韦小培想了想，似乎想通了，连忙点着头说：“好好，金叔叔的话就是对，我虽然知道这个真能干杀了人，但我也不想管，就让他在那个工地干活吧。”

    “什么，工地？你说的什么工地？”金叔叔又明显吃了一惊。

    “建筑工地。”

    “什么地方的……建筑工地？”

    韦小培呵呵笑了，“金叔叔，你怎么比我还关心？我都不管了，你还问什么？”

    “唔唔，我也觉得好奇。”

    “算了算了，我们还是别管他了。这件事不说了。金叔叔，你也别往心里去，算我胡说八道了吧，或者就当我乱开玩笑的。”说着韦小培推开车门就要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