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这儿的老板吗?”白婉琼突然抬起头来,冷冷地问道。 女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关你什么事?” “你是这儿的老板吗?”白婉琼再次重复了一句。 “是。”白婉琼终于无比肯定地答道:“我是这儿的老板。” “很好。”白婉琼点头:“那这里的事情,你可以全部做主吗?” “当然。” “给我一间干净的屋子。” 女人的眉梢立即吊了起来:“你以为你是谁?千金大小姐?” “只要你给我一间干净屋子,明天,我就可以接客。” 白婉琼简洁利落的话将她剩下的牢骚全给塞了回去,女人一下子变得哑口无言,只是盯着她看。 “你瞧什么?”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白婉琼一把拔下发簪:“如果你再犹豫,我就一把划花自己的脸,让你什么都得不到!” “好好好。”女人赶紧妥协:“你不用这样,我什么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她踉跄后退,嘴里还嘟哝着:“见过狠的,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狠的。” 白婉琼闭上了眼。 她从来不愿意玩狠的,倘若玩,肯定会玩死一大群人。 没一会儿回来:“屋子已经准备好了。” 白婉琼踉踉跄跄爬起,从身边穿过,走进屋子里,砰地一声合上门。 靠在墙上,白婉琼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忽然觉得疲倦到极点。 她是有时间,完全进行选择的,或许她现在应该,结束自己的生命,那么悲欢喜乐,甚至于明天,都不会再成为笼罩在她头顶的阴云,她可以以一种奇怪的视角,来看待这个世界。 它是别人的。 不是她白婉琼的。 悠悠一笑,她锁紧房门,走到床边躺下,那一刻她作出个决定,就在今天夜里,她,白婉琼,将安静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对这浮华红尘,她不再有任何的留恋。 那个时候她不知道,阿辰正在满世界地找她,像发了疯一般。 傍晚下起了雨,暴雨倾盆,几乎淹没了半个赫都城。 一灯如豆,白婉琼慢慢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盘成发髻,心中甚至已经想好,如何结束自己这轻渺的生命。 “砰砰。”房门忽然被人敲响,她站起身来,打开门看时,却见站在门外,双手叉腰,虎视眈眈地看着她,见她安然无恙,这才轻轻舒了口气。 “您多心了。”白婉琼一眼猜透她的心思:“我不会逃走,不会哭闹,我会安危接受所有的一切,接受您的摆布。” 的脸色有些难看:“我说姑娘,我也知道您出身不凡,可是落到这样的地步……” “我知道。”白婉琼再次一笑,明丽倾城。 仔细瞧她,见她不像说谎,到底是转身走了。 回到屋子里,白婉琼再次阖上房门,然后解下腰带,拿了张圆凳,放到屋子中间,然后踩上去,将腰带系在房梁上。 龙华城被攻破之中,宫中纷乱异常,有不少宫人吊死在树上,随王朝的覆灭而凋零。 没有想到,她自己也是如斯结局。 双手攀住腰带,她已然将头悬于带上,心中却一阵惊悸。 忽然那样强烈地想要看到他,哪怕是最后一眼。 她不欲他知晓昭云对她的所作所为,只是…… 然后白婉琼轻轻地笑了,笑自己自作多情,似他那样身份高华的男子,前途锦灿,将来自然有美若天仙的女子,陪在他的身畔。 可惜,她是看不到了。 罢。 一声叹息,她将自己纤弱的脖颈给放了上去,双腿一蹬,踢翻凳子。 …… “哟。”一个听起来妩媚至极的声音,忽然钻进她的耳里:“似这般貌美,好端端地,干嘛求死?既然都不怕死了,那不妨,让本公子乐上一乐。” 白婉琼蓦地睁圆了眼,却见一个年轻男子搂着她柔软腰肢,眸中闪着诡异的光。 “你,你是谁?”白婉琼大吃一惊。 “我啊,是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白婉琼一听这四个字,恼怒异常:“谁要你救?谁稀罕你救?” “不稀罕啊?”男人撒手,白婉琼顿时重重地跌落在地,不由唉哟叫了声,这才注意自己身处之地,已不在醉红楼中。 凝神细看四周,却见是一间精致的厢房,雕花大床悬垂着丝帐,四角流苏垂向地面。 这是怎么回事? 她抬手摸着自己的头,只觉脑门阵阵抽痛。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生,一个是死,这生呢,就是乖乖听本公子的话,本公子自会好好待你,这死呢,你可以饿死死,但却绝不能吊死。” 她趴在地上,冷冷地看着他。 “倒真有几分胆色。”那公子凑近她:“寻常女子到了我这里,不是哭哭啼啼,便是破口大骂,为何你却如此平静?” 白婉琼淡然一笑。 真地很淡。 似乎是见惯了世间风波的那种。 “有这样的心智,你足可以将世间万万人踏在脚下,又何必寻死?何须寻死?” “将世间万万人踏在脚下?那又如何呢?到最后,仍然是尘归尘,土归土。” “罢了,罢了。”男子摆手:“本公子是俗世中人,爱美女,爱美食,爱一切可爱之物,你这丫头既然不开窍,本公子也不勉强,走了。” 男子说完一扭身,摇摇摆摆地走了。 直到此刻,白婉琼方才相信,自己遇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人。 很奇怪。 瞧他的模样,似乎不愁钱花,也不愁没有美女,可他为什么偏偏要把她掳到这里来? 对于想不通的问题,白婉琼也不想再去思考,而是走到床边躺了下来。 睡在天鹅丝绒床上,她很快呼吸均匀,沉酣入梦。 “琼儿。” 一个隐隐约约的影子,忽然出现在梦境里。 “娘。”白婉琼惊喜地唤了一声,朝那个影子扑过去,可她却突兀消失了。 “娘!” “琼儿。”母亲眸色柔和,又轻轻地喊了一声。 “娘。”她终于奔到母亲面前,一把抱住她的双腿,眼中泪珠滚滚:“娘,你去哪里了?为什么琼儿找不到你?” “琼儿。”母亲弯下腰,将她抱起:“你已经长大了,应该去找一个属于自己的人。” “娘亲。”白婉琼眼里满含泪光:“您找到那个属于自己的人了吗?” 娘亲没有回答,而是将脸转向一旁。 她低低地笑起来:“就连娘亲自己都没有找到吧?” 忽然一阵风吹来,满树花瓣纷纷而落。 “娘!”她不由惊呼一声,再睁开眼时,却见胸前伏着一人。 她不由分说,伸手将他推开,只只得“砰”一声巨响。 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满眼恼怒:“你就是这样对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吗?” “什么救命恩人?你分明是趁人之危!” “好吧。”他站起身来,整理着自己的衣衫,将发丝朝后一甩:“就算如此吧,至少本公子对你还算不错,难道你就不想报答吗?” “报答?”她掀被下床,亭亭而立,一件件褪去身上的衣物,露出光洁曼妙的身体:“你想要的,就是这个,对不对?” 有那么一瞬间,男子瞪圆了双眼,继而瞧清她眼中悲凉。 “你,你不愿意?” “你说呢?” 她目光冷然。 “本公子,”他低头看看自己,眼中有着明显的不甘:“本公子相貌堂堂,哪里配不上你?” “相貌堂堂?”白婉琼点头:“确实是,不过,本姑娘已经心有所系,你可以对我用强,但求得的,只是一夕之欢罢了,不过想来,公子所在乎的,也只是一夕之欢罢。” 他很是踌躇,瞧了她许久,竟无一句话说,闷闷地退了出去。 白婉琼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伏在床边开始低低抽泣。 那一刻的心醉和悲伤,让她终于忆起,自己是个女子。 而且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也曾那样深刻地相信,在一生最清纯的年华里,向往着一个男子的保护,全心全意。 “阿辰……”她不由轻轻地喊了一声。 “阿辰?”男子嗖一声跑了回来:“你叫阿辰?他是谁?是你喜欢的人?” “你管不着!”她恶狠狠地瞪他,很想扑过去将他的鼻子给咬下来。 “我说你这个女人。”令狐夜双手环胸:“怎么如此不识好歹?本公子喜欢你,那是你的造化。” 白婉琼哪里有精神听他念叨,转头看向一旁,不屑理睬。 令狐夜绕着她走了好几圈,似乎在研究从哪里下手比较妥当,结果却令他非常地失望。 “你不饿吗?” 过了许久他忽然道。 她仍旧将脸转向一旁。 “好好好。”他终于放弃:“算我认输,遇上你,算本公子倒霉,不过一会儿,你可别来求本公子。” 他说完走向一旁,在桌边坐下,拿出酒菜放在桌上,便自斟自饮起来。 菜肴的香味直钻进白婉琼的鼻孔里,白婉琼不禁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真喜欢那种味道,纵然心如死灰,可似乎仍然想品尝品尝,然后,再赴黄泉。 令狐夜“滋”地喝了口酒,再偷瞧她一眼:“丫头,要不要过来尝尝啊。” 努力咽了口唾沫,她竭力按捺住自己的欲望,在心中暗暗地告诫自己——就算饿死,也绝不吃他一口饭! 令狐夜左等右等,大约也想不到她竟然如此倔强,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绕到她面前,却只见她一张美丽面庞上已经满是泪水。 “你到底怎么了?”他突然一声爆喝,抓住她的胳膊,一阵摇晃:“让你吃我的东西,就那么难吗?” 白婉琼连番折腾,早已疲倦不堪,被他这样一摇,立即倒向地面。 ……谁的臂弯,竟然如此地温暖…… 白婉琼又开始做梦。 这次的梦却很长,很长,长得几乎望不到尽头。 醒来时阳光照透窗纱,满屋子铺了一地。 白婉琼试着动动身子,却发现全身不但没有预料中的痛楚,反而精力充沛。 这是怎么回事? 白婉琼翻身下地,慢慢地走出去,居然看到一幕奇景。 一身白衣的男子背影萧索,立在一株野前痴痴怔望。 “她真像你。” 白婉琼扶着门框,那一刻似有所感,却没有惊动他,而是转回屋中。 快近午时,他才回来,也不再同她说话,只是将几枚水果置于桌上,便又离开了屋子。 白婉琼双眼盯着果子,做出一个决定。 未料这天夜里,令狐夜也没有回来,白婉琼坐在桌边一直等,一直等,实在撑不住,趴在桌边昏昏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