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她弹弹他的额头,他却过来把她抱住,“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你说真的?”白婉琼看着他,想笑,却笑不出来,心里只觉得莫名酸楚。 “真的啊。”他点头,抱紧了她:“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假话?倘若有一句话骗你,我……” 他竖起手放在耳侧,准备赌咒发誓,白婉琼赶紧捂住他的嘴:“别说话。” “穿好衣服,我们赶紧出发。”白婉琼压低嗓音。 “好。”他迫不及待地点头,立即把衣服穿戴齐整。 白婉琼走到窗边,朝外看了一眼,大街上空落落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战乱年代,纵然青天丽日,也没有人敢在外面晃荡。 匆匆下了楼,他们俩坐上马,并不停留,急速往城外而去。 两旁树影飞速从他们身旁掠过,风吹动她的发丝。 他用衣袍裹紧她的身子,亲吻她脸颊:“很快,很快就到了。” “嗯。”白婉琼点头,嘴唇却抿得紧紧的,真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到底是什么。 道路越来越陡峭,最后出现的,是一座高高的城楼,上方高悬三个字: 悬天关。 “到了。”阿辰蓦地扯住缰绳,从马背上跳下。 “到了?”白婉琼的眼里闪过几许迟疑——这么快就到了? “出悬天关再往前行,就是北唐国境了。” 阿辰目光闪烁,显得非常开心。 “阿辰。”白婉琼坐在马背上,看着那立在面前的少年:“你是不是很快乐?” “嗯。”阿辰点头,目光明净:“知道吗,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很想,把你带进我的世界,让你看看,最美好的一切。” “是吗?”白婉琼略一思索,抬头往城楼上看去,却只见十几名兵卒手持长戟,森然而立。 “只怕,要闯过去,不太容易。” “没事。”阿辰宽慰她:“我有把握。” “你真地有把握?” “当然。”阿辰拍拍胸口:“你先去那边树下等着。” “你当心些。”白婉琼依言走到树后,把自己隐了进去,看着阿辰,只见他身如流云般向城楼飘了过去。 也不知道他跟城楼上的守兵说了什么,对方竟然放他进去,不一会儿,阿辰走出来,回到白婉琼身边:“走吧。” 白婉琼奇怪地看他一眼:“你跟他们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们……” “你不必多想,跟我走吧。” 白婉琼跟在阿辰身后朝前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疑惑却愈发地重了。 有时候阿辰的聪明完全超过了她的想象。 直到离城楼很无一段距离,白婉琼才长长呼出口气,只感觉全身上下都是冷汗。 “瞧你。”阿辰凑过来,刮刮她的鼻头,“不过一点小事,便紧张成这样。” 小事? 她颇感好奇地看着这个男人,或许他经历的场面比她大太多,所以什么事都觉得很轻松很随意。 不管怎样,总算是离开了大德。 “阿辰。”白婉琼拉住他,眼里带着丝恳切:“有件事,想求你。” “哦?”他挑起眉梢,显然觉得有些好奇:“你有事要求我?什么事?” “我想……”站在山崖边,极目望去,但见远处群山环绕,云丝袅袅,一时风从四面八方吹来,仿佛将她变成崖边一朵琼花,极尽妖娆。 阿辰呆呆地看着她。 他后来说,平生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美丽的女子,脱脚凡尘,似不食人世间的烟火。 “忘记过去所有的一切。”白婉琼低声喃喃:“从来,没有发生过。” “嗯?” “我留在这里的,都是最痛苦的回忆。”她非常认真地道:“所以不想保留,阿辰,你可以让我,不再见过去的人,忘却过去的事吗?” “当然。”他走上前来,将她抱住:“你所有的愿望,我都会一一为你实现。” 白婉琼惊异于他此刻的美好,更不相信自己福泽如此深厚,得遇郎君若斯。 “过去那些人,你若不想见,那便不用见,你若不想提,那就不用提。” 他抱紧她,一字一句,再清楚不过。 “嗯。”白婉琼搂紧他的腰,那一刻心深处,被什么填满。 再次上了马背,他们俩的心情都轻松了很多。 两国交界处,风物是相同的,愈往前行,却显得愈荒凉,黄土地中到处是破败的房舍。 于她而言,东元却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对于这里的人,事,她都觉得好奇。 终于到得一处小镇,阿辰找了个客栈,先拉她上楼,梳洗换衣,然后携她下楼,要了酒菜,坐在桌边慢慢地吃喝。 阿辰说话交谈,都开始用当地的土话,白婉琼听得不太明白,只能傻吃傻喝。 等吃过饭,她和阿辰上楼。 “阿辰,你累不累?如果累的话,休息一下,啊?” “不累。”阿辰毫不犹豫地摇头:“我一点都不累。” “累你就休息一下。”她瞧着他微微地笑。 “琼儿。”他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浑身忽然颤栗起来:“我韩景良何德何能,竟能娶到你这样的妻子,琼儿……” 白婉琼默然。 待阿辰睡下,她走到窗边立定,抬头看出去,但见远远近近,黄沙飞扬,这个地方实在十分地破败。 亦不知,赫都该是什么样的光景,那里,会和龙华城一样,高屋华堂,来往行人如织。 不过这些,和她都有什么关系呢? 她原是可以丝毫不在意的。 休息一宿后,阿辰醒来,见白婉琼坐在窗边,十分快活,赶紧凑过来。 “今晚你想吃些什么?”白婉琼含笑看着他。 “只要跟你在一起,吃什么我都乐意。” “傻瓜。”白婉琼伸手弹了他一指头:“咱们下去逛逛,看见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买来。” “嗯。”阿辰点头,和白婉琼一起出门,可惜到街上一逛,只看见几个脏兮兮的小摊,白婉琼十分地失望,看样子,在这穷乡僻壤,只怕也找不到什么好的。 “那里还有一个。”阿辰携起她的手,将她带到一个油饼店前,定睛看时,却见铺子收拾得十分整洁,前面的石台上铺着白布,上面放了两个簸子,里面装着刚炸好的油饼。 “来一个尝尝,怎么样?” “好啊。” 当下阿辰掏出十文钱,买了三张油饼,白婉琼接过一张凑到唇边,细咬一口——饼里加了肉馅,滋味果然十分鲜美。 “喜欢吗?”他微微笑着看她:“喜欢的话,再多买几张。” “不用了。”白婉琼摇头:“有这些就够了。” “你不必替我省钱。”阿辰说完,又掏出三十文钱,对看店的小姑娘道:“再给我来十张。” 小姑娘就像是碰见了大主顾,欢喜异常,赶紧地收拾齐整,将纸袋递给阿辰。 “还想吃点什么?” “不用了。”白婉琼摇头,拉过纸袋:“有这些就足够了。” 回到客栈里,她略一思索,对阿辰道:“咱们还是赶紧上路吧,你不是说,今天夜里,就能到达赫都吗?” “嗯。”阿辰一双眼睛像星辰闪烁,紧紧握着她的手,亲吻她的脸颊:“都听琼儿的。” 傍晚时分,他们骑着马缓缓走进赫都西城门。 和龙华城的景象大为不同,这里秩序井然,人们过着安祥宁静的生活,各处店铺林立,男女老少来往穿梭不断。 “想不到。”白婉琼轻声喃喃:“赫都竟然是这般……” “这只是表面现象。” “什么?” “别管这些。”阿辰打着马儿继续朝前走,最后在一座十分气派的院落前停了下来。 他翻身跳下马背,然后将手伸给白婉琼:“来。” 她也下了马,在他身旁立定:“这就是你家?” “对啊。”他点头,双眼眯成一条直线:“这就是我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阿辰说完,上前扣响门环,只听“吱呀”一声,大门洞开,里面走出个仆人来,乍然看清阿辰的形容,不禁吃了一惊,紧接着老泪纵横:“世子,您,您可回来了。” 一看他的表情,阿辰不由吃了一惊:“怎么?府里出什么事了吗?” “是,是夫人她……” “我娘怎么了?”阿辰一下子变了脸色。 “您快进去瞧瞧吧。” “这样,你先把白姑娘领到客房去,我去瞧我娘。” “好。”老仆点头,朝白婉琼深深一躬:“白姑娘,这边请。” 白婉琼心中忐忑,也不知出了何事,且只能先任阿辰离去,跟在老仆身后,朝院子西边的厢房走去。 “姑娘,您先在这里歇息。”老仆说完,便欲离去。 “等等。”白婉琼出声将他叫住:“您请稍等一下。” “姑娘还有何吩咐?” “辰世子……”其实她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可当此节下,偏还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你先去吧。” 老仆应了声,方才离去,白婉琼静静地站在房间里,先细看了看房间的布置——桌椅俨然,四面墙上都挂着字画,前边还放置着短案,上面搁着文房四宝,她闲来无事,便走过去,揭开砚盖,拈了锭墨,慢慢研磨成汁,再提笔蘸墨,在纸上慢慢地勾画起来。 她自有绘画的天赋,又蒙名师教导,与寻常为不同,此刻全身心沉醉于画中,竟忘却了旁物,直到屋中亮起盏烛火,她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持烛之人。 “阿辰!”不知道为什么,每每看到他,她眼中心里,便不尽欢悦。 爱他稚子之纯,爱他护己之深,爱他一切…… 但阿辰看起来却似乎不太开心。 “怎么了?”白婉琼凑到他跟前,仔细瞧他的脸色:“是出什么事了吗?” 阿辰嗯了声。 “说给我听听。” “母亲病重,难以下榻。” “请大夫了吗?” “宫里御医来瞧过了,说母亲……病势沉重,怕是……” 白婉琼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不由怔在那里,作声不得。 房中一时静寂下来,过了好一会儿阿辰才重新打起精神:“瞧我,就是这样,惹你不开心了吧?” “没有。”白婉琼摇头,看着他露齿一笑:“伯母病重,你心中难过也是常情,不然从今日起,你便去陪着她罢。” 阿辰没有回答,只是张开双臂将她抱住。 离去之时,他一再嘱咐白婉琼,要她务必放心,他一定找时间禀告双亲,娶她为妻,要她在此安静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