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辰?”白婉琼赶紧一步近前,将他扶住。 “我没事。”他强撑着站起身来,额上已经汗珠涔涔。 “必须要离开。” “嗯。”白婉琼扯着嘴角,勉强一笑,心里却有句话,没有来得及告诉他——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哪怕一分一秒,她也觉得很快乐。 阿辰,婉琼很快乐。 朝他跟前靠了靠,白婉琼伸手想把他抱住,阿辰似乎意识到她的情绪,伸手摸摸她的脸庞,口吻宠溺:“琼儿乖,我会在你身边,一直。” 感情真是种奇妙的东西,就像是初春里活泼的溪水,可以融化所有的一切。 “来吧。”他再次努力地试着站起,勉强朝外走,白婉琼赶紧扶着他,两人互相依偎着出了康郡王府。 刚走到街口,便听到一阵金戈交鸣之声,阿辰眉梢挑起,略一思忖,拉着白婉琼转头钻进一条巷子里。 “琼儿,快。”伸手揭开个井盖,阿辰朝她示意。 白婉琼撩起裙幅,跳进井里,意外发现这是口枯井,里面干燥异常,正是最佳的藏身之所,不过,却已经有人比他们捷足先登,而且不止一个。 阿辰跟在她身后跳下井,并不去看旁边之人,而是紧紧地将她护在怀中,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白婉琼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纵然乱世飘零,可是有他在,她便安如磐石。 “怎么了?”见白婉琼一直瞪着双眼瞧他,他低头,细细吻她唇角:“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因为你好看。”白婉琼不假思索地答道。 他不说话,只是更加用力地拥紧她。 头顶上方不断有马蹄踏过,可就是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的藏身之所。 “阿辰。”扯扯他的衣袖,她撅起嘴撒娇:“我困了。” “睡吧。”他朝她暖暖一笑:“靠在我的肩上,好好睡。” 天下间最美好的事,莫过于在你最痛苦,最艰难,最无肋,最绝望的时候,有一个人陪着你,尤其,是你最爱的人。 “嗯。”白婉琼点头,将整个身子都缩进他怀里,吸取着他身上的温暖,只觉得无比舒适,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待醒来时,却闻到一股嗅人的香味,睁开双眼,却见一只珠圆玉润的包子在面前晃悠。 包子? 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地方,包子简直比黄金还要珍贵。 “吃吧。” “不。”白婉琼摇头,眼里已经多了几分倔强:“你吃一半,我吃一半。” “好。”阿辰点头,双眼笑成弯弯月牙:“我吃一半,你吃一半。” 一个包子下肚,她反而更饿,却全力忍耐着。 就在这时,井盖忽然被揭开了,藏在井里的人齐齐一怔,抬头朝上望去,只看见一个瘦子正探头探脑地张望,突然叫了声:“苍天保佑!大奎,小歪子,你们都出来吧。” 白婉琼身后站起来两个半大小子,扒着井壁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看样子,上面已经安全了。”阿辰抬头朝上瞧了眼:“咱们也上去吧。” 阿辰说完,带着她也上到地面。 冷风挟着一股奇异的气息扑面而至,她不由得皱起眉头——这,好古怪的气息,仿佛来自冥府深处,令人作呕。 阿辰双眸微眯,很明显也感觉到这种异样。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二话不说,阿辰拉起她的手,加快步速朝前奔。 “去天和门。” “我不认识路!”阿辰一面跑,一面气喘吁吁地道。 “没关系,我认识!” 领着阿辰绕了大半个西市,终于到了天和门前,果然不出白婉琼所料,这里的守卫已经跑得一个不剩,而其他国的军队也还没来得及控制和掌握。 他们很轻松地离开了龙华城,原本以为这次可以顺风顺水,哪知道前行不过两里,便看见前方军旗招展,道路已被切断。 “是北唐军!”阿辰拉着她隐身在树后,贴着她的耳朵道。 北唐? 白婉琼忽然想笑——看来大德被东元军攻破的消息早已传遍五湖四海,故而才会引得一支支军队前来。 “可惜龙华城太小。”阿辰一声冷嗤:“这么多人,如何分得过来?” 白婉琼也想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毕竟东元是她的母国,如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任人宰割。 “有办法离开吗?” “让我想想。”阿辰说完,朝前爬了两步,白婉琼一看却吓坏了,伸手把他拽回来:“你做什么去?” “呆在这里。”他压低声音吩咐:“我去探探路。” “不。”白婉琼倔强地摇头:“太危险了。” “没事。”他朝她咧嘴一笑:“我有分寸。” 她还想阻止,阿辰却已经像风一般奔了出去。 像风一样? 抬起手,使劲地揉揉眼,白婉琼几乎不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他真的就那样飞出去了? 身边刹那冷寂,她觉得十分地不习惯,可又不能怎样,只好往树林深处退去,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靠在树干上小憩。 “你还真是悠哉啊。” 突然的,一个声音如惊雷般在耳边炸响。 白婉琼蓦地睁眼,浑身的血液刹那冰凉。 “怎么?看到我有这样惊讶吗?”一身农夫装扮的男子,眼里噙着冷哂,不屑,还有一丝嘲弄。 挺直后背,白婉琼一句话都答不出来,就像张口呼吸,却吞进只苍蝇般难受。 “原来。”男子慢慢地朝她靠近,突然伸手,扣住她的纤腕:“你还活着。” 他低下头,嘴里龙涎香的气息喷到她脸上。 “放开!”白婉琼用力挣扎,后退一步。 男人眼里浮起浓浓的怒意:“怎么,现在连你,都敢忤逆朕吗?” “你已经不是皇帝了。”白婉琼抬高下颌,神色冷然如雪。 “不是皇帝?”男人的嗓音变得十分古怪,再次逼近她,伸手挑起她的下颌:“所以,想另择新主了?” 看着眼前这张鬼魅般的脸,白婉琼突然觉得自己无法呼吸。 “白婉琼,别忘了当初你是怎样求朕的……” 好似浑身刮起一阵阴冷的风,也像是有几千根钢针同时心脏,痛得白婉琼浑身直颤。 “啧啧。”男人咂咂嘴唇:“肤如凝脂,唇染嫣红,那可真是美得俏生生……” “别碰我!”白婉琼终于压抑不住地喊起来,后退数步,紧紧地贴着树干。 男人看看自己的手掌,再看看她,眼中的怒意像野火般燃烧:“白婉琼,别忘了自己是谁!” “我知道!”白婉琼无力地低吼。 “知道就好。”男人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冰冷:“乖乖跟我走。” “她为什么要跟你走?” 男人的话音刚一落地,另一道清音响起。 “阿辰!”白婉琼有些无助地喊了声,立即跑到阿辰身边,伸手将他紧紧地抱住。 “不管你是谁,从此以后,离琼儿远点,她不想见到你。” “你跟她……”男人看看她,再看看阿辰,表情慢慢变得:“白婉琼,你还真行啊,这么快的夫,就有新欢了?” 阿辰的脸涨得血红,伸手将她护到身后:“有什么事,你只管冲我来!” “装爷们儿?”男人冷笑:“可惜不过是个跳梁小丑!那么有能耐,就把诸国大统赶走,那才叫本事呢!’ “懒得跟你胡诌八扯,琼儿,我们走!” 阿辰拉起白婉琼的手,刚要迈开脚步,那人却抢先跨了过来,伸手将他俩拦住:“白婉琼!九华夫人,父皇交给你的东西呢?赶紧给我!” 东西? 白婉琼先是一愣,继而心中已有了主意,轻轻松开阿辰的手,单独面对男人—— 他不是一般的男人,而是她的在任夫君——大德皇帝郑云奕。 “那样东西,我藏在宫中最隐秘的角落。” “什么?”郑云奕脸色顿变,甚至有些咬牙切齿:“哪里?” “芸台。” 这两个字一出口,他脸色更加难看,大概是想起了某些过往。 “再详细些。” “第五根柱子。” 他定定看她许久,像是有了主意:“白婉琼,好歹夫妻一场,这次我放过你。” 说完,他又看着阿辰,眼里燃起怨毒和不甘:“希望你们可以百年好合。” 转过头,郑云奕大踏步离去,很快消失在树林里。 白婉琼抬起手,非常用力地挥掉鼻端萦绕的气息,却发现阿辰瞧着郑云奕的背影怔怔出神。 “怎么了?”她压低嗓音问。 “他就是大德皇帝?”阿辰的脸色有些难看。 “是。”白婉琼低头,看着自己脚尖,无论如何,那段不愉快的宫中岁月,确实在她心上留下了不少的伤痕。 “他……”阿辰本来想问什么,转头瞅见她表情晦暗,立即打住话头,重又目光温柔,握住她的手:“无论如何,总是从前的事,你也不必太介怀……” “那你呢?”白婉琼抬起头,深深望进他的眼底,却看不分明那里到底隐藏着些什么。 “我自然……”阿辰低垂了眉眼,却终究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白婉琼心中一阵扎似地疼痛。 时空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住。 过了许久,阿辰才恢复常态:“你不要多想,我刚刚,也是人之常情。” 白婉琼低下头,嗯了一声,却分明能看到一条细细的裂痕,在他们之间慢慢地绽开。 “天快黑了,我们得赶快找个地方歇脚,明天还得设法离开龙华城,否则路上又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变故。” 阿辰说完朝前迈开步伐,白婉琼却故意落后,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终于,他察觉到她的异常,停了下来,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你怎么了?” 鼓足所有的勇气,她开口:“辰。” 第一次这样叫他,非常奇怪的称呼,非常奇怪的方式。 他黑眸深邃,看着她若有所思。 “你真地不想,知道我的过去吗?” “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问题?” “只是想知道你真实的想法。” “过去?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为什么要斤斤计较,我们可以有更美好的未来。” “是吗?”她低着头,很是不确定。 “你怎么了?”他走过来,伸出双手,摁住她的肩膀:“琼儿,想想看,这才几日的夫,你我便数次经历生死,难道这,还不足以证明,我对你的感情吗?” “不是!”白婉琼有些急切地摇头,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们将来可能会面对的问题,但,外来的攻击向来不重要,倘若我们心中对彼此起疑,那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琼儿?”见她久久不语,他有些着急,上来用力地摇晃她的肩膀:“你在想什么?告诉我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