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屈服

    半个时辰之后,云澜终于疲惫地坐在了地上,紧握的拳头也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方回递过盛水的小竹筒和毛巾,云澜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对面的布舍和尚也呼呼喘着粗气,衣服破破烂烂的,比游方的苦行僧还野,原本红光满面的一张肥脸现在青紫相间,就像一只将熟未熟的。

    修道之人如果不是走专门的锻体路子,一般而言,体质大致与江湖上修习外二十余年的武人相当。在这个基础上,各人与各人的情况又有不同,有些弱有些强,不过差距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当今修道界通行的境界划分,说来有趣,竟然是由古秦国那位气吞六合的一代雄主首创的。

    这位既是古秦大帝又是修真大能的雄奇男子,当时已经达到了后来所谓的窥虚境界。他结合自己的经验,以及当时修真界其他高手的修真经历,同时参阅了无数修真古籍,殚精竭虑,终于创出了一个堪称完美的修真体系。九境一出,修真界一片哗然,有质疑,有否定,有不屑一顾,当然也有为数不多的支持。可无论有多大阻力,都挡不住越来越多的人依照此境界划分作为蓝本来修行,并且最终证明,这条通衢大道,的确要比其他那些羊肠小径要好走得多。境界未出之时,不知有多少修真之士误入歧途仍然沾沾自喜,最终走火入魔,万劫不复。少数侥幸活下来的,大多也再与天道无缘。

    自武王伐纣,姜尚封神之后,世间羡仙学道之人如雨后春笋般越来越多,到春秋战国前后,达到鼎盛之势。那时候,无数先贤披荆斩棘,才造就了空前的大繁荣。九境出现之后,有不愿放弃自己成就和心血,或者早已无法回头的,仍旧照着从前的法境界继续修行,这一部分人,逐渐被修真界统称为“古修”。因为有了参照,如今就连古修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如履薄冰步步维艰。好比一条大路,自己路上的行人很多,连带着旁边小路上的人也可以观摩一二,不至于走到悬崖下。

    九境之中,首重炼体。但此炼体,却并非是寻常意义上的锤炼体魄,而在于拓宽经脉,开阔三海,在不服食丹药的情况下,尽力激发自己的潜力,改造自己的体质,以便日后能够容纳更多的天地灵气。然而筋宽海阔,并不意味着体魄就更加强健。就好像两个稚童打架,一个力气足,可以拿得起大石头,一个力弱只能拿拳头小的石头来扔,但如果力气大的那个要是被石块砸住了,该鼻青脸肿照样鼻青脸肿。

    所以这修真界,除了专门的体修,并没有多少人会把心思花在锻体上。一但开筋拓海的任务完成了,少有继续逗留在这一境界继续修行的。一来锻体太苦,就像云澜那样,现在承受百斤重压,还要进行高强度锻炼,没有多少人愿意自己受苦。笑话,既然你锻体可成仙,我不锻体也能得道,干嘛要自己费劲找罪受?二来仙路遥遥,人却还不能与天同寿,而是在与天争命,若想在有生之年修道有成,必须抓紧时间,哪有那么多夫浪费在锻体之上?体魄再强悍,挡得住滚滚天雷吗?那是上古大能才敢做的事!还不如专心打造一件神兵法宝,岂不是要省事得多?

    这就是那布舍佛爷能被云澜打成猪头的原因。原本那布舍和尚要是元气贯体,护住全身,倒也不至于这么狼狈。可有凌语尘在旁边虎视眈眈,布舍和尚哪敢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只好老老实实全盘接下云澜的怒火。云澜虽受百斤重压,同样身具百斤之力,一拳击来仿佛百斤大石砸在身上,布舍佛爷哪里受得住?所以头一下布舍和尚就给打懵了。要是就打几下也就算了,布舍佛爷自问还能承受。可真要是打上个没完,估计云澜还没过足瘾头,自己就得去阎王爷那儿念经了!

    布舍佛爷慌忙从绛宫调动了一些元气护住身子,又怕调得多了凌语尘不高兴,于是又减了些去。所以在刚开始的时候,云澜卯足了劲暴揍布舍佛爷,布舍佛爷就在那里加加减减加加,终于找到了一个平衡点,不至于被打死或是打成残废,又能让凌语尘和云澜看到成果。可云澜毕竟年幼,冲劲有余,后劲不足,打到最后,劲道十分的不稳定,觉得乏了用得力就小了,想起布舍佛爷的恶行了又忍不住加力。佛爷被搞得焦头烂额,云澜力气小的时候他就减气,云澜力气变大他就加气,到最后自己都觉得自己贱的不行,索性不再用元气护体,心想干脆打死老子算了。

    好在云澜虽然一下力大一下力小,但总体趋势还是越来越小,最后终于使不出一丝力气,这才心满意足的罢了手,这边布舍佛爷长出了一口气,他娘的终于打完了。老子头一次被打得这么累!

    云澜喝了一点儿水,这才感觉好了些。心说这用拳头打人的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爽!凌语尘收了两具分身,重又把玉简放回小书箱,手中拿着一支竹笛和两串佛珠,踢了踢早就醒了的普洱,说道:“嘿嘿嘿,我说你,别装睡了,再装就切了你的尾巴。”

    普洱咕噜一翻身就爬了起来,竟然露出了一个十分人性化的表情,似乎在表示自己以后再也不敢了。凌语尘满意地拍了拍普洱垂下的虎头说道:“表现不错,暂时先不剥你的皮。”普洱连忙又露出了一个十足谄媚的表情。方回在一旁嘀咕,这他妈都快成精了。想想又觉得自己好像说的不对,这他妈的确就是个妖精嘛!

    凌语尘又笑呵呵走到布舍佛爷跟前,布舍佛爷见他走了过来浑身就又是一抖,一抖又扯到被云澜打伤的地方,顿时疼的呲牙咧嘴。凌语尘笑道:“道友莫要着急......方才我那师弟大展身手的时候,我得空细细想了想,终于想出一个你我都可以接受的解决方法。只是刚才师弟正打得兴起,不好扫了他的兴致...现在好了,你也不忙我也不忙,咱们...谈谈?”

    布舍佛爷抬起茄子,含糊不清地说道:“道友客气了,客气了。一切都听道友安排。我和普洱不会有意见。普洱是吧?”一旁普洱连连点头,的确不是一头普通的。

    凌语尘把檀木佛珠丢还给布舍佛爷,开口问道:“剩下的乡民真的都活着?”布舍佛爷结结巴巴说道:“都都都活着!除了病死那两个,其他都活得好好的!吃得好睡得好!不信您跟我去看看。”

    凌语尘挥手打住佛爷剩下的话,继续说道:“反正一会儿要去,姑且相信你。既然你和这头老虎都没有杀人伤人,虽然抓人挖矿逼人修庙,却也罪不致死。我问你,这次之后,还修不修庙了?”

    布舍和尚急忙摇头说道:“不修了不修了。”

    “那铁矿呢?”凌语尘接着问道。

    “不挖了不挖了,再不敢挖了。”布舍佛爷已经没有了组织语言的心思,反正顺着凌语尘说,怎么都不会错。

    “那乡亲们的损失你赔不赔?”

    “不赔了不赔了...不,不不不不...不是,赔!我赔!”布舍和尚差点绝了自己个儿的后路,恨不得多张几个嘴。

    “唔...我想好了,那处铁矿本就是这西景山上的,自然该山下村民来挖。日后这矿就交给他们看管,算是你对他们的赔偿。至于那座庙嘛,去留要看乡民的意见,也算是乡民的产业。这两处,不许公家来巧取豪夺,知道吗?”

    “明白明白,道友放心,那西景县令必然不敢造次,贫僧会打点妥当。”布舍和尚点头如小鸡啄米,唯恐凌语尘不知道自己的诚意。

    “你们如意门日后也不许踏入这西景山周围半步,若是你无法保证,我就逼你发神魂血誓。”

    布舍佛爷一听“神魂血誓”四个字,浑身就是一激灵,当下凄惨说道:“不敢!小僧就是拼死也不会让门内师兄弟进入这西景山十里之内!不,百里之内!”

    凌语尘点点头说道:“既然你如此识相,我也不好在为难你。现在公事说完了,咱们再聊聊私事。”布舍和尚愁得五脏六腑跟煮熟了似的,脸上却不敢有任何表示,只能等着凌语尘的下文。

    凌语尘清了清嗓子,回头瞥了一眼普洱,嘿嘿阴笑道:“刚才你误了我的大买卖,师弟,多少钱来着?”

    云澜认真看着凌语尘说道:“两万两银子。”

    凌语尘忽然喝问布舍佛爷:“听见没有!两万两!再加上这串五眼六通佛珠...要是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你师祖心爱之物吧?”

    布舍和尚苦笑着点了点头。

    凌语尘又说道:“那好。君子不夺人之美,既然是你师祖之物,想来也不是凡品,再加上我和你师祖也算是老相识,连那头呆虎,算你个友情价,一共五万两白银,让你师祖准备好。此去京城已不远,我就不收利息了,省得你们算的麻烦。你师祖若是舍不得这些黄白之物,无妨,报上我的名号便是。”

    布舍佛爷一听对方和师祖竟然有一段渊源,惊诧不已,连忙开口道:“敢问前辈是高人?”

    凌语尘微微笑道:“钱塘越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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