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澜经过最初的艰难困苦,已经和普通人相差无异。健步如飞不敢说,至少已经能不落人后。西景山重峦叠嶂,并非是一座孤峰。常言道“深山老林”,说的就是这西景山。也难怪这山周围的几个村子吃穿不愁,生活富足。可自从出了个妖怪,李家庄的噩梦就开始了,而且没完没了。 现在已过了中秋时节,树叶由绿转黄,也有红的紫的点缀其中,其间还有数不胜数的各色野果,深深坠着树枝。秋风略过,霎时荡起一片叶海,在空中纷飞不止。三人上山虽不是来观景的,可也忍不住赞叹这一路的美景,着实没有冤枉自己的眼睛。凌语尘大江南北去过很多地方,见识广博,此时不忍扰了两人的兴致,所以只在前头带路。此地景致与四相山很是不同,在两个小的眼里,更加新奇。不时有飞鸟小兽从旁边的树林里跑过,更显得这西景山的生机。 峰回路转间,三人来到了一大片空地前。只因这处林子已经被砍伐殆尽,所以才空出这么一片来。斧痕犹在,木屑满地,就像一幅意趣盎然的山水画被狠狠扯去了一块,露出了狰狞的毛刺。 不远处,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以及粗粝的号子声。其间还夹杂着监工的骂声和鞭梢破空发出的尖利的啸声。 云澜有些出离的愤怒了。他握紧拳头,一拳打在身边的大树上。大树震颤不止,黄绿相间的树叶落了有一半不止。方回则平静得多,只是眼中同样显露出了不同于往常的怒火。 “在那儿!”云澜说罢就要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凌语尘一扬眉,轻声说道:“拉住他。”方回心领神会,一把拽住云澜的胳膊。 “放开我!”云澜喊道。 “你着什么急!听你师兄的安排!”方回死死拽着云澜,有些吃力,却不肯放手。方回和凌语尘虽然有师徒之实,却无师徒之名,方回可不想当云澜的师侄。 “你现在虽然可以身负百斤重量而与常人无异,体魄已经赶得上江湖上那些专门淬炼形体走外家路子二三十年的高手,可要是跟那骗人的小和尚较量,还是远远不够的。再加上如意门独有的饲妖手段......”凌语尘停顿了一下,“你要是莽撞行事,估计多半会成为那妖怪口中之物。” “不是还有师兄你么?”云澜不在挣扎。凌雨尘走近,一简敲在云澜脑门儿上,势大力沉,“叫你不学好!叫你不!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凌语尘想了想,发现自己在他这么大的时候,还真就不如自己这个小师弟。荒族崇尚武力不假,可也不至于对一个十二岁的皇族成员有太过严苛的要求。虽然凌语尘自幼习武,但根骨资质一事本是天定,仅论炼体,就是十个凌语尘也不及一个云澜。 “咳咳咳......”凌语尘假意咳嗽了几声,语重心长地说道:“今天咱们上山,是给村民解决问题的。既然师弟如此古道热肠......好!就由你来打这头阵!” “我......好吧,只是师兄,我只说一件事儿。一会儿到了紧要关头,你可千万不能掉链子啊。”云澜着实不敢相信这个不着调的师兄。 “那哪能啊,你还信不过师兄我?”凌语尘拍着胸脯子说道。 云澜对着方回苦笑了一声,把包袱递给了方回。才走了十来步,又被凌语尘叫住了。 “等等,有件要紧事忘了告诉你。这如意门的门人,修为几乎都在和他签了法契的妖怪身上,只要干掉妖怪,那小和尚基本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凌语尘好像突然才想到。 云澜一个踉跄,左手死摁着右手才忍住了没有抽出西瓜刀,你他么是让你师弟去送死啊还是去斗法啊! 行不远处,终于看见一座正在修建中的寺院,中间一座丈余高的方塔矗立在院中央,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刺目的金光。鞭声不止,已经可以听清楚院内衙差难听的喝骂声。 “都他妈给我麻溜的干起来!不要偷懒!耽误了佛爷的日程,你们这群穷棒子死了也得下层地狱!”一个尖厉异常的叫声穿过了众多声音,直达三人的耳朵。方回惊骇地看向凌语尘,他感觉自己的耳膜都快要被刺穿了,心尖不由的就是一阵乱颤。 “厉害。”云澜默默吐出两个字。只是三人看到院中干活的百姓好像全然不受那声音的影响,双眼木讷,但木讷之下似乎还有一丝恐惧和悲凉。 正在此时,一个比云澜大不了几岁的半大男孩不小心被脚下的木料绊倒了,正好摔在一块凸出的石头上,当下硌的他差点儿背过气,周围的工友连忙放下手中的工具去扶他。公鸭嗓子给旁边一个肥胖的衙役使了个眼色,衙差立刻踩着沉重的步伐向聚在一起的人群走去,不住挥舞着手中的长鞭。 “啪!啪!啪!”鞭梢撕裂空气,向人群袭来。几个在最外头的人听到声响赶忙躲到一边,任然有两个人躲闪不及,被打的皮开肉绽。 人们让开了,只剩下一个少年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胖衙差脸上的麻子都在轻微的抖动,他似乎在做一件异常兴奋的事。 “小东西,让你偷懒!”胖子举起了皮鞭,狰狞笑道。少年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就连周围的工友也不忍去看。可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那鞭声撕碎衣物,撕裂皮肉的刺耳声音。少年抬头一看,只见鞭子的那头被一个比自己小几岁的精瘦男孩抓在手里,胖子却死活拽不动,正在那里咬牙使劲儿。 顾不得惊讶,少年努力爬到一边,被几个工友扶起。周围的人都看呆了,这胖子每顿能吃五六碗饭,顶得上三四个人的力气,就连和他一起来的衙差都怕他三分,更别提本就处于弱势的村民了。也只有那个公鸭嗓子才能震慑一二。 此时胖衙差牟足了劲儿,死死拽着鞭杆,他没有回头,生怕一卸劲就被对方带倒,只是用言语诅咒着身后敢于挑战他的那个不长眼的家伙。“小子,你今天死定了!”衙役恶狠狠骂道。他的脸憋得通红,汗如雨下,就像一个给人拉纤的纤夫。 云澜左手叉腰,右手平伸,攥着鞭梢。三人刚进院门,就看到打人的一幕。云澜怒不可遏,飞身上前拽起了鞭子,这才有了两人角力的情景。 只见云澜缓缓拉动鞭子,衙差两只脚支着地,身体向前倾斜着,肩膀上已经渗出了些许血红。 云澜突然一笑,松开了右手,胖衙役猛的向前一倾,摔了个狗吃屎,引得周围的村民和衙差一阵大笑,就连那个公鸭嗓子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哈哈哈,小三子笑死我啦!你看你那熊样儿!哈哈哈!”公鸭嗓子一边拍着大腿一边笑话胖子。只是笑了好几声之后才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都他妈给我住嘴!”公鸭嗓子厉声喝道,好像全然忘记了刚才自己似乎也笑得很欢。直到这时,衙差和村民才猛的顿住,不敢再发笑,也没有说话。衙差全都聚在了公鸭嗓子的身后,小三子也爬了起来,灰头土脸地走在公鸭嗓子的身后,两只小眼睛喷薄着怒火,一点都不比云澜少。院中没有一丝声音,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寂静。而村民也停下了手中的活,慢慢聚拢了过来。公鸭嗓子憋了一眼周围的村民,并没有说什么。现在主要是对付那三个来者不善的陌生人,至于这些村民,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 “你们是什么人,怎敢在这里撒野!也不看看老子是谁!”公鸭嗓子似乎是这班衙役的头头,所以由他来讯问这三个面生的外乡人。 “那你是谁啊?”方回搭茬,天真的问道。 “我可是临景县县衙的刘班头!你们是哪里来的刁民,怎么连我都不认识!”公鸭嗓子有些怒火中烧,好像受了莫大的侮辱。 “兄弟们!把这三个不长眼的家伙铐了带回县衙!好好伺候着,也好让他们涨涨见识!”刘班头狞笑道。他此时好像忘了刚才云澜力敌小三子的场景,可是他身后的衙役没有忘,你推我搡,却没有一个敢真的上前,就连小三子也使劲向后退,此刻他虽然愤怒,但更加害怕。 李班头回头一看,马上想起了云澜刚才的惊人壮举,脸色不由得难看起来。“怕什么!他们只有三个人,就算那半大小子有些古怪,咱们可有这么多人呐!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怕啥!”经李班头这么一鼓动,衙差们有些骚动了,几个人摩拳擦掌,从李班头身后走了出来。 “这三人胆敢阻挠佛爷的大事,你们可不要失手打死了,回头禀明佛爷,少不得又是一顿赏钱!”李班头阴沉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子有多大的能耐!” 云澜没有废话,方回乖乖躲在凌语尘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凌语尘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个字,只是站在一旁,现在还没到他出场的时候。 云澜脱掉粗布短衫,露出了一身就像熟透的麦子一般的肌肤,向前招了招手,说道:“放马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