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当归回到了十年前，奄奄一息的她，看到了逆光走来的他。

    逆光将他的眼睛照亮，让人无法解读他的眼神，但他的脸是温柔的，足矣化开寒冬的雪。

    那时起，当归就开始向往长平的雪。

    "唔，好痛……"

    身体的疼痛让她的幻觉更深了一层，也终于将她带回现世，没有他，没有雪，只有漫天的七彩焰火，不可一世的高丽子。

    "这么漂亮的脸蛋，如果配上我为你设计的发型，还可以更漂亮许多。"

    高丽子轻轻托起当归的下巴，小心翼翼的拭去她脸上的血污，咂舌不已，"在我的统治下，你将忘记孤独与忧愁。"

    "我唯一不想忘记的，就是他！"

    当归的目光变得坚定，不再迷茫，眸子深处跳跃着赤红色的火焰，蹭的一声，点燃开来。

    高丽子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一缕火焰攀上手指，虽没有灼烧的感觉，却有另一种痛苦，挥之不去。

    火焰如同附骨之疽，甩不掉，扑不灭，攀着高丽子的手指、手掌、手臂，眨眼间就遍布全身。

    "啊！啊……"

    顿时，高丽子发出凄惨的叫声，不断催动七彩焰火，想要摆脱这种折磨。

    可她的七彩焰火刚刚触碰到这赤色火焰，就被燃尽，反而助涨火势，使缠在高丽子身上的烈火更加凶暴。

    随着高丽子痛苦的打滚，火星四溅，一些落在了不远处的黑衣人身上，立刻燃起熊熊大火。

    这种火焰，生命力极强，星星点点，就能将一个人彻底吞噬，只不多时，场中十之的黑衣人都被烈火焚身。

    霸霸的身体也染上了火焰，却是一个异类，烈火并没有在他的身体停留很久，随着丝丝缕缕的黑烟从霸霸头顶升腾，火光便自己熄灭了。

    "当归，这……"霸霸疑惑不解，望着被烈焰吞噬的众人，皱起眉头。

    不过细细感受，霸霸感觉得到，头皮轻盈，干爽，似乎被高丽子种下的药毒已经被彻底拔去。

    "这是净火。"

    当归说话间，体表的火焰熄灭了，先前被高丽子攻击留下的伤痕、血污，也都消失不见。

    "他们体内积蓄的药毒越多，燃烧的时间就越长，净火也就越烈。"当归细声解释道，"我本以为，高丽子可以将他唤回，却没有。我以为，我若再次重伤濒死，就能将他等回，也没有。"

    霸霸虽然不知道当归的过去，但从她的样子里，也看出一些东西，沉吟一番，就要解释。

    不过，当归明显已经看开了，她发出轻松的笑声，"我想去找到他。"

    "他是在北方么？"霸霸回忆起方才日落时分，当归远眺北方的那一幕，心中一动，"我们也要去北方，可以帮你一起找他。不过，要在解决了蕲城的问题之后。"

    说话间，那些被烈火吞噬的黑衣人都停止了嚎叫，随着一缕缕黑色的烟气钻出体内，身上的火光也纷纷熄灭。

    但缠绕着高丽子的净火，还在燃烧，而且愈演愈烈，每时每刻都能逼出大量的烟气，浓烟滚滚，幽黑、墨绿，还夹杂着代表病态的深紫色。

    想来，高丽子钻研药毒这么多年，中毒已深，深入骨髓，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拔净。

    但随着这些浓烟排出体外，火焰之中，高丽子的头发已经逐渐恢复了黑色，恢复了光彩，虽然此刻她的表情狰狞恐怖，却是比之前那种妖异的样子顺眼太多。

    终于，最后一点火光消散在高丽子的眉心，她整个人已瘫软在地，满头虚汗，气喘吁吁，只是疲累，已不再有痛苦。

    而她满头小辫子，已经完全恢复了光彩，眼底清明，再不像是统治蕲城的女王，倒像一位邻家姐姐。

    "高丽学姐。"

    霸霸小心地将她搀扶起来，讲道："养发，就像吃饭，一口吃不成一个大胖子。养发，更像铸高楼，需要坚持的基础，一层一层的叠加，才能造出广厦万千。养发，好似下棋，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才能赢得最终的胜利。"

    "这是常本草老师的原话吧。"高丽子还很虚弱，琢磨着这一番话，眼中逐渐诞生光芒。

    "好像是吧。"霸霸尴尬的挠挠头，"养发学院不会否定任何一条正确的养发之道，但急近利，并非正道。"

    "是么？"

    高丽子艰难的抬起头，看着一脸真诚的霸霸，若有所思，"看来，是我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当然！"

    霸霸不假思索，"只要你愿意悔改，养发学院，乃至整个蕲城的百姓，都会原谅你。"

    "那我想回到养发学院，继续学习，可以吗？"高丽子噙着泪花，小心翼翼的问道。

    霸霸仍旧不假思索，正要点头，不远处当归一口否定，"当然不可以。"

    这个答案，并没有出乎高丽子的预料，她刚刚燃起光芒的眸子变得黯淡，哀声一叹，"是啊，当年是我叛离养发学院。"

    "我不是说这个。"当归没有理会霸霸奇怪的目光，而是自顾自的环视一圈，"后院，有我种下的一片蕲草，它们连同这座宅子就送给你了，希望你能用它们赎清你所犯下的罪孽。等到那一天，你再去往哪里，那便是你的问题了。"

    听到这些，高丽子再度恢复神采，满脸希翼的望向霸霸，希望他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等到那一天，养发学院的大门，也愿意再度为你打开。"霸霸无比肯定，"养发学院的宗旨，就是以养发之道造福天下。况且，曾经的你是那么优秀。"

    高丽子激动地点着头，目光坚定，她又重新找到了目标，重新看到了希望。

    天边初晓，蕲城最豪华的建筑物，高丽美发的牌子已经被摘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高丽养发。

    顶着五颜六色头发的蕲城百姓，都很好奇，而高丽子此刻正带领着一群黑衣人，发放着养发传单，讲述着养发知识。

    "相信再过不久，蕲城就能恢复往日的健康风貌了。"霸霸看着眼前这和谐的一幕，满意的点点头。

    随即，他转头看向白首乌，"这次，你总该承认我是主角，我是队长了吧。"

    "可高丽学姐又不是你打败的。"白首乌轻声一哼，拿着小本本直扑当归，"当归姐姐，你的药精之力为什么是以火焰的形式存在呢？你对小药精以及药精之力又有多少了解？不要紧张，我只是在做社会调查，补全小药精的词条。"

    当归显然还不能接受白首乌的热情，茫然的看着霸霸，不知所措。

    而另一边，马鞭草小丫头已经将被囚禁的阴霾一扫而光，跟在当归的长裙后面，两只小手摩挲着那一头酒红色的头发，时不时用脸蛋蹭一蹭，爱不释手的样子。

    看到这样一幕，霸霸突然发现侧柏叶不见了，转头一看，这家伙就跟在自己的身后，右手按在剑柄上，神采奕奕，严阵以待。

    "看来，这家伙只是单纯的喜欢白首乌，并不是花痴。"

    霸霸得出这一结论后，反而更加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