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低头，程靳就看到怀里的人圆滚滚的眼里全是惊恐，像是见到了最恐惧的事情。

    怀里的人在颤，没了骄纵跋扈，看起来有几分的可怜，眼泪啪嗒就掉下来了，颤着声音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

    “救父皇啊，快去救父皇。”

    后边的声音颤的快不成调了，带着几分的哭腔，踉跄的要去，只会重复这单调的一句话。

    “不会有事的。”

    程靳的眼被狠狠地扎了一下，伸手盖住她的眼睛，嗓音沙哑道。

    之前的种种怀疑，现在似乎都有些隐隐的头绪，他垂眼看着怀里的人，脸苍白，肩膀在不停地颤。

    如今心理防备最脆弱，这是试探的最好的时候。

    他的手指弯曲合拢，最后又松开，只是轻轻地捂住她的眼睛，低声道：“不会有事。”

    在对上那双含满了泪水的眼睛，终究还是不忍心。

    卿卿啊。

    阮卿芊的眼睛被盖住，只听到刀剑刺破皮肉的声音，再就是兵戈交撞的冰冷声音。

    动荡不安的心思，似乎在这一瞬间，忽然就被平息了。

    这来的快，被镇压的也快。

    “皇上受伤了！”

    有人高声道，“传御医，快！”

    轰的一声在耳边炸开了，前世今生交缠在一起，像是一场场的噩梦，她手脚都冰凉，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滑下来的，像是被魇住一样的木然。

    果然，哪怕是重来一次，还是改变不了所有的命途吗？

    血液似乎冻僵了，她很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但是根本动弹不了。

    “皇上没事，只是轻伤，伤到的也不是要害。”

    程靳弯腰，指腹揩拭过她脸上的泪水，手微微用力的掰正她的肩膀，强迫她去看，刚才那么一瞬，他甚至忍不住想要低头吻她。

    她被迫睁开眼，才看清楚了如今外边的样子。

    并没有尸体遍野，那些尸体早早被拖下去处理了，顶多只剩下还未干涸的血液还在地上。

    伤到的不是要害……

    她脑子里如今只剩下这一句话了，几乎是挣脱开往里跑。

    程靳的手落了空，只剩下手里的潮湿，是她刚才滚落下来的的眼泪，忽然空荡荡下来，有些怅然若失。

    只怕，他真的快忍不住了。

    御医忙前忙后的，才忙完就看到混不吝的公主跑进去了，仓皇踉跄的像是出了大事一样。

    床上的景帝脸色苍白没血色，但是神情却不萎蔫，果真只是刺歪了，刺在心口的另一侧，没有生命危险，虚惊一场。

    “怎么了，之前不还叫嚷着征战沙场吗，现在就这点事情害怕了？”

    景帝难得起了逗弄的心思，说。

    阮卿芊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伏在床边从压抑的哭声到嚎啕大哭。

    从这次清醒过来，这是她真真正正的从那些回忆中走出来，真真切切的活在眼下，这不是曾经的惨淡，一切还好，都还在。

    那些积攒的委屈和害怕，如同洪水一样奔腾而出。

    景帝脸上的笑容敛起来，微微的眯眼巡探，威严顿显，“怎么回事？”

    旁边的仆从都不知情，景帝也只当她是吓着了。

    “公主只是惊吓到了，喝点安神汤即可。”御医道。

    阮卿芊像是有所感应，回头看御医的时候，恰好看到站在门口的人，程靳逆光而站，愈加他能俊逸。

    想起方才他盖住自己眼睛的时候，掌心似乎是温暖的。

    但是不过一瞬，她又重新自嘲的低笑，在一个地方摔倒一次就算了，难不成还非要摔得头破血流才死心吗？

    门口又是一阵悲切的哭声，还未见到人，就知道是谁了。

    阮沁泪眼朦胧，单薄的身体似乎吃不消的摇摇欲坠，脸上的哀伤都是足足的，“父皇，您没事吧？”

    看着阮沁担忧的样子，似乎下一秒就会因为极度的悲伤而昏厥过去。

    若不是她刚才亲眼看到混战的时候，阮沁早早就让人护着她逃走，只怕也会相信了这一套的言辞。

    “嗯，没事。”景帝脸上的笑容淡了点。

    阮沁却依旧泪光闪闪的说：“方才太吓人了，好在程小公子护着姐姐，不然的话刚才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就太可怕了。”

    这话像是随意说的，但是每句话却精准的把程靳给带出来。

    真是字字不忘记把这带出来，可真是她的好妹妹，和之前一样，处处给她做好了陷阱，却还要装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真难为你了。”阮卿芊突然这么没头没尾的说。

    阮沁一下子愕然，下意识道：“难为什么？姐姐，救你的不是我，是程家小公子。”

    “难为你这么仓皇中还能注意到程郎将的位置，这番心意，可真是难为你了。”阮卿芊眉眼弯弯，嗓音也是柔缓，但是那明亮的眼里却没任何的温度。

    她早就不是原先那个她了，怎么又可能跟原先一样傻兮兮的跳进去呢。

    阮沁还未羽翼成熟，但是也听的出来其中的意思，眼里的惊疑和不安交杂，试探性的说：“若不是姐姐上心的话，我也不会那么注意，毕竟那是姐姐的救命恩人。”

    太过于急近利了，阮沁的心思差点也包不住了。

    “阮沁。”景帝也有些不悦，连名带姓的叫她，已然有些警告。

    阮沁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响，可是却没想到，现在成了一个个的巴掌，狠狠地冲着自己扇过来。

    “不是，父皇。”阮沁向来喜欢装无辜，如今也是，眼泪说掉就掉，肩膀都在颤抖，“程小公子的确实是姐姐的救命恩人，并且姐姐还总是让人给他东西。”

    “我，我只以为是姐姐想要报答恩情，没想别的，是我说错话了吗？”

    阮沁戚戚然的说，无辜的样子像是真的受尽委屈。

    但是一字一句的却都是直指向她，字字句句的把她推到陷阱去，可真是她的好妹妹，尽心尽意的把她亲手给害死。

    上一世如此，这一世，也是如此。

    “你是说香囊吗，还是说那些亲手做的衣物？”阮卿芊忽然抬眸，睫毛很长，整张脸明艳昳丽，带着灼眼的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