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靳的嗓音带着少年独特的清越，却也带着变声期间的沙哑，低头含着笑意看她的时候，看到的却都是防备。

    眼睛似乎被一根木刺，狠狠地刺了下去。

    他攥着的手，终于松开，垂在两侧，规矩的垂眼站着，似乎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阮卿芊再看过去，他依旧还是那清雅带着一身傲骨的程小公子，不曾变过。

    一路护送回去，没再出事。

    进宫之后，召见他的却是景帝。

    景帝满眼赞赏，却有些惋惜，“少年有成啊。”

    只是赞叹了这句，不再提别的。

    前世也是如此，景帝欣赏他，却不肯重用他，因为忌惮整个程家，哪怕如今的程家早就破败的不足够成为威胁，但是也难以消除帝王的顾虑。

    景帝不再说别的，只是感慨了几句，便说，“作为公主陪读，还是委屈你了。”

    顺带赏赐了一些东西，算是安抚，也算是嘉奖。

    意料之内的，饶是他立下大，景帝也不会提拔他，他不是真正的少年气性，早就经过几十年的磨砺，如今沉稳得当，并不觉得多失落。

    比较起来一路荣宠富贵，官拜首辅，他如今更想要的是身边那个人。

    “这是臣的福分，并不委屈。”他回答。

    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他会重新把她重新的圈到怀里来，再也不会弄丢了。

    旁边的人送来几幅画卷，景帝看完之后，抚手大笑，心情极其的愉悦，就连笑声都很是爽朗。

    “好啊好啊，朕的这个娇娇儿，可算是开窍了，赏。”

    程靳不着痕迹的看过去，看到最上边的画卷是一个清秀的适龄少年，新晋状元郎，如今还未婚配，年少有为，很是抢手。

    他眸子骤然一黑，眼里的情绪腾翻，掩在袖子下的手也是攥紧了。

    一直到他走的时候，还听到景帝低声自言自语，“朕也年纪大了，卿卿是该找个好人家了。”

    指甲掐到手心里却不自知。

    旁边的角落里探出来一个脑袋，狡黠的眼睛眯着，还是古灵精怪的，明艳动人。

    在看到他的时候，那双灼灼明亮的眼睛淡了几分。

    “公主。”程靳喉咙滚动几下，才把‘卿卿’两个字咽下去，垂眸道。

    “唔。”阮卿芊下意识的避他远点，眉眼连点弧度都懒得伪装，表情寡淡的很，敷衍道：“好巧啊，程郎将。”

    “小心。”程靳上前，扣住她的腰，不着痕迹的停留了一会儿又撤开。

    短暂的似乎真的是简单的扶了一下，规矩的让人找不出来任何的问题。

    但是无端的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旖旎，阮卿芊的眼皮狠狠跳了几下，“无妨。”

    提脚匆忙的离开，只给他留下一个背影。

    看着更像是落荒而逃。

    程靳看着她的背影，心口的某处怅然若失，不由自嘲，上一世不稀罕，如今却是求而不得，看来得加紧速度了，不然他的卿卿只怕是等不了多久。

    捏了捏手心，残留少女的清香和温度，也是他曾经梦中惊醒，再也寻不到的安生。

    阮卿芊疑惑他的到来，上一世他清高且因灭门的世仇，对皇家并不是很热络，想起前段时间种种的事情，似乎跟自己曾经历过的有些偏差。

    不行，这一世，她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惨烈的事情在自己身上出现了！

    “父皇！”

    她蹑手蹑脚的，快到的时候，忽然跑过去。

    景帝无奈的点点她的脑袋，“说吧，又在外边犯什么事情了？”

    “你可老实点，今哥哥就回来了。”

    她弯眉笑的狡黠，瞥眼就看到桌子上的那些画卷：“这是父皇给我相中的驸马吗？”

    “一个姑娘家的。”景帝虽然训斥，但那双透析世俗的眼睛，探究的看着自己最宠在心头的女儿，试探问：“卿卿可真是想好了，还是跟谁在赌气？”

    又道：“程府当初的确是被人所害，但也不是全然无错。卿卿，程府的事在前，程小公子就算是良木，我也不会重用。”

    景帝怜惜的摸了摸她的头，语气平缓下来，语重心长的说。

    曾经她也听过这样的话，但是听到的一瞬就怒火丛生，打抱不平，更是心疼那清风朗月的少年的遭遇。

    只当父皇是老顽固，却没想到，很早之前他就看透了自己那点小心思。

    父皇做事稳妥，向来不喜欢剑走偏锋，更是不会把曾经结仇的人放在自己身边，也就自己哥哥年轻气盛重用新人。

    程靳的确是有过人的本事，也真的从未威胁过皇位，父皇始终看错了，此人是良木，但从来不是好良缘。

    “是，卿卿知晓，那不如从这里面选。”阮卿芊仰头，眼眸明亮又大，像是上好的琉璃，如今弯曲下来，更是璀璨亮丽。

    她忽然想起父皇临终前，撑足了力气，拉着她的手，紧紧地攥着，已经说不出来话了，最后老泪纵横，只怕自己不在护不住这掌上明珠了。

    “我不会嫁给程家小公子的，我发誓。”她竖起手指，煞有介事的说，“肯定不会。”

    景帝失笑，伸手揩拭她脸颊的泪水，“行了，这事以后再说，再招几个伴读，培养好感情再探讨。”

    “倒像是我逼迫了你一样，你母后看到，指不准多埋怨我。”

    “好，那就多要几个伴读。”她眯眼笑道，答应的脆生生的。

    可心口却依旧有些窒息，仍旧有些意难平。

    这一世，她倒是要看看，没了她的帮扶，他还能走多远。

    ……

    程府内。

    中央跪着几个黑衣人，程靳站在那边，面色凉淡，少年的稚气并不能削减他本身的气势和本事。

    “下去领罚吧。”他嗓音平淡。

    其中一个黑衣人不服气的抬头，“主子，这本来就是天大的好机会，保护公主，这可是天大的劳。”

    “若是成取得狗皇帝的信任。”那黑衣人咬牙，一字一句道：“那颠覆皇权，直取皇位，都不在话下！”

    “闭嘴！”程靳眼皮掀起，眼里像是淬了冰一样，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