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动人心娱乐公司老板季浩中，在饭后的茶点时间过来跟林超然见面。 季浩中在三十年前，华国还没有形成了流行乐坛时，独自一人闯出一条属于华国的流行音乐血路，在当年一人撑起了华国流行乐坛的半边天。 称他为华国的音乐教父，并不是尊称，而是事实。 “季先生您好，我可是从小都听着您的歌长大的呢。”林超然笑着跟体态庞大的季浩中握手打招呼。 林壮实虽然还是有点儿紧张，不过经过今天的舞台洗礼，哪怕是面对季浩中这位天皇巨星教父，他也不会像昨晚跟李老板视频通话那般的紧张。 “季浩中先生，实在是没有想到会在白丰县这个小地方见到您，老子当年可是用三弦弹唱您那首《你何时跟我走》，才泡到了孩子他娘的呢！” 原本神情有些淡漠的季浩中，听到林老汉这一讲，他直接就乐了，握着林壮实的手掌晃了几晃，道：“你这样讲我可就不乐意了，老子打了半辈子光棍，你却唱着老子的歌追到了媳妇，这不公平啊！” 大家都乐了。 “大家喝茶。”泡好了茶的刘欣兰向三人打招呼。 茶过三巡。 季浩中开门见山道：“杨和昌教授应该跟你们讲过我的来意吧？我代表声动人心娱乐公司，想把你们父子都签下来，成为我们旗下的歌手。” 在晚饭时，杨和昌已经跟林壮实解释过了唱片公司签一名歌手之后的合约内容。 若是像林壮实这样子以唱作人出道的歌手，今天登上了白丰县的歌唱比赛舞台，那么就等于是出了道了。 接下来的时间，公司会安排林壮实和林超然参加各种歌唱相关的综艺。 现在华国歌手的出道方式，跟二三十年前歌手出道的方式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以前的歌手，往往是由唱片公司进行定位培训，做好人设，录好了唱片之后，专辑第一时间进入电台进行打榜。 传唱度，往往只看电台的点播率以及在唱片销量。 歌曲的口碑，往往掌握在了报刑乐评人的手中。 不过在三十年前，华国开放不久百业待兴，华语乐坛九成的歌曲和唱片，被香江和弯弯占据。 而季浩中当年能够在被香江和弯弯把持的音乐市场里杀出一条血路，并且在黑评不断的风潮下，坚持着他的音乐路线，然后在网络兴起时，成立了乐动人心娱乐公司。 季浩中走的是跟传统唱片业完全不同的网络路线。 现在的歌唱比赛综艺，以及音乐网络版权收费模式，以及流量歌手出道的练习生模式，都是季浩中这些年玩剩的。 而且声动人心最牛逼的一点则是，一年最多签两个歌手，每一个由声动人心签下的歌手，每人都在三年内成为华语乐坛现在的一线歌手！ 每一个歌手都至少有三首代表作以及五首传唱度极高的街歌！ 这也是为什么二三线歌手削尖了脑袋想要进入声动人心娱乐公司的原因。 像是这样子的条件，摆在了林壮实和林超然这两个的面前，大家都认为这个条件是极为优厚的。 林壮实喝完一杯醇厚甘甜的大红袍，茶杯往崖柏茶几上一放，道：“季老板，我今年五十七岁了。过多几年也到退休年纪了，真没几年好蹦跶了。我在县里跑上什么舞台嚎上一两句还行，若是让我跑到别的城市，再去从事一个我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行业，老汉我是心有余力不足了啊。” 林壮实的回答让季浩中有点愕然。 他问道：“老林啊，你了解过合约上面的酬劳分成吗？公司跟你签的是歌手合约，不是练习生合约。只要答下了合同，哪怕你一年只唱一首歌，也有七十万元可以入账。” 林壮实嘿嘿地笑了几声，像只大熊那样揉了揉脸，道：“有多大力气就挑多重的担子，一年七十万元我确实眼热，不过这活儿我瞅着就心虚，心里没底儿的事，我真不想去干。” “理解。”季浩中释然，看向默默喝着茶的林超然，“小林你考虑得怎样？你今年才二十二岁，总不能一辈子在县城这里当民工吧？” 林超然放下茶杯，道：“晚饭前欣兰问过我这个问题。” 季浩中心里浮起一丝不妙，他问：“那么你怎么回答呢？” “我当时是拒绝她的，不过没有告诉她原因。” 默默冲茶的刘欣兰白了林超然一眼。 季浩中问：“能否说说原因？” “现在是网络世界，任何娱乐公司投入运营的资源，基本都是投入在了网络运营上，哪怕是参加歌唱比赛或是参加综艺或是歌曲打榜，最终端的平台，还是具现在各大网站的榜单上。” 季浩中一下子兴致来了，点头道：“你继续说。” “您公司的运营方式，其实还是没有真正跟上了时代的，虽然贵公司的网络运营是最早的，但模式还是停留在了3G时代。而现在网络4G都快要走到末端，今年下半年5G时代都已经要来临了，这种营销道路已经越来越不好走。” 季浩中脸色微变，林超然的话，如同剃刀那般，去繁存简，直中要害！ 他手上的茶杯端起又放下，沉吟片刻，又道：“还有吗？能否继续说？” 若林超然是一个职业经理人，他跟季浩中说这一番话，季浩中则不会有任何的惊奇。 季浩中过来之前，他对林壮实林超然两父子的资料了解得完全通透。 两父子都是文化水平极低的农民工。 林壮实的学历是初中。 林超然连初中都没有毕业！ 之所以愿意拿出对新手而言极为罕见的年保底七十万合同，是因为季浩中在这对父子的身上看到了现在乐坛歌手所没有的那种草莽气息。 用行家的话来讲，林家父子的身上，自带着打动人的气场！ 像这样的歌手，在现在的网络市场上，连打磨都不用打磨，只要在各大平台放出来，至少在两年时间里，可以给他的娱乐公司带来十倍于七十万合同的利益！ 这也是为什么季浩中会默默关注在白丰县举行的草根歌唱比赛的原因。 而林超然的话里，已经挑明了一点—— 林超然这个连初中都没有毕业的年轻人，他已经看破了娱乐公司的作手脚。 而且从他的话语底气当中，还隐隐带着蔑视现在娱乐公司作手段的意味。 林超然笑道：“季老先生，现在4G时代已经把这个时代里的特性给完全表现出来了，在现在这个情势中，任何经过了‘人工塑造’的产品，受众者都会产生了一定程度的逆反心理。特别像是苦苦培训数年出道的练习生，这些练习生从形象到能力，其实是符合市场需求的，但是这几年，市场对这些明星的反馈，是不是特别不友好？” 季浩中眼瞳微缩，手掌在大腿上一拍：“嘿，好小子！老头子我这几年可为了这件愁坏了呢！你说说，有什么建议？就当是教教老头子我！” 林壮实像是鸭子听雷，脑袋随着林超然和季浩中转，他俩说的话他都听得懂，就是连在一起不明白是啥意思。 而刘欣兰却是越听眼睛越亮。 林超然摇头笑道：“教您我可不敢当。我就说说个人粗浅的看法吧。4G是3G时代的延伸，虽然比3G时代有改变，还算不上是真正天翻地覆的改变。但是5G时代的来临，对娱乐行业的冲击，有可能比当初网络时代对传统娱乐业的冲击还有猛烈。最主要的一个体现，就是公司形式会成为过去式！其实这种苗头，在现在的4G时代就已经出现，像现在的各种自媒体平台，已经有不少家自媒体的公众影响力不弱于一家底蕴深厚的老牌公司了。而且他们更加接地气，运营方式也更加灵活。” 林超然呷了口茶，继续道：“说到底，包括您在内的国内娱乐公司，都已经被以前的行业规则给裹挟了。公司的本质就是要获利，但是现在变现的大潮流，已经从公司模式变成了个人模式。自媒体兴起以来，草根涌出了不少的网红和歌手，在眼球经济蛋糕体量不变的情况下，出现多少网红歌手，等于拿走娱乐公司多少的蛋糕。” 季浩中从开始的惊奇愕然，听到这里，已经是真正的肃然起敬。 林超然对娱乐行业的剖析，可谓是入木三分。 听到最后，季浩中喟然而叹：“虽然你爷俩都拒绝了我公司的招揽，但是你这一番话，让老头子我没有白来一趟！” 林超然其实并没有把话给说完。 季浩中听到这里，他已经听懂了林超然话外的意思。 娱乐公司，就算是改变现在的运营方式，也是接近夕阳的一个行业。 林超然的意思是，只要拥有作品，任何个人都可以成为明星！ 这也是他拒绝季浩中好意的底气！ 同时林超然也提出了一个娱乐从业者没有真正去对待的问题，那就是‘自媒体’时代的草根网红，跟‘明星工厂’的人造明星，是天然对立阵营。而草根网红，才是这个时代的主流！ …… 林家一家子从华泰酒家出来时，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多。 敏敏和妍妍两只猴子趴在林超光和林壮实的肩膀上睡着了。 这两小只猴子疯了一天没有睡午觉，吃完了晚饭就喊困了。 林壮实低声跟儿子儿媳及老伴三人简要地说了一下和季浩中的面谈内容。 林超光听到林壮实一口回绝了季浩中的招揽时，他愣了半晌，万分不能理解地问：“爸，一年七十万的合同啊！你跟超然两人加起来一年就一百四十万了啊！一百四十万啊！” 林壮实光棍气十足，嗤笑一声，道：“你没听你弟是怎么跟季老板讲的，季老板都要请教你弟怎么开公司呢！” “能不吹牛逼吗爸！”林超光不乐意了，“还季先生向超然请教怎么开娱乐公司，你咋不去请教季老先生怎么挑沙子呢？” 一直默默送着林家一家子走在街道上的刘欣兰，她笑了出声。 随后她向林超光道：“大哥，林叔叔他说得没错，季老板刚刚还在讲，想请超然去魔都打理声动人心娱乐公司呢！” “啥？！”林超光夫妇和胡大美丽都惊呆了。 “时代不一样啦！在听完了超然哥的话后，我现在特能理解超然哥为什么不去魔都的娱乐公司发展了！”刘欣兰并肩跟林超然走着，脚尖追逐着林超然的影子，快乐得像个小女孩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