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他听到的话太多，有惧他的说他像煞神，有嫌他的说他病痨鬼，有同情他的说他可惜了，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温柔的笑着，告诉他，你真好看，你真好。

    他好吗？

    他一点也不好，他看着温温软软的小姑娘，已经想自私的把她留在身边了。

    可他分明知道这样会耽误她。

    贺瑾安听见自己用干涩的声音问小姑娘：“你不嫌我？”

    只是这话一出，他自嘲笑了笑，又摇了摇头，只觉得今天自己真的是魔怔了。

    他指望姑娘怎么回答他呢？嫁给他这样一个病痨鬼，能不嫌吗？

    岂料楚丝丝努力咽下嘴里满满当当的糕点，看着贺瑾安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说道：“不嫌，相公待我好，给我这么好吃的糕点，还帮我摘头发。”还这么好看。

    小金丝燕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方才她给贺瑾安摸过脉了，不过是肺痨，金丝燕的唾液，就可以治肺痨。

    更何况小金丝燕还不是一般的金丝燕，而是一直被山神大人的仙气温养过的金丝燕。

    再辅助以药理，她可以把贺瑾安治好的。

    贺瑾安给她这么好吃的糕点吃，是个好人，山神大人每次都叫她吃虫子，带回来的米粒和好吃的，都给他座下的那只小黄鸡了。

    听到小姑娘的话，贺瑾安微微一怔。

    只是来不及回味她的话，下一刻他又听见小姑娘惊喜的声音响起：“相公，这个我可以尝尝吗？”

    她闻到了这个味道啦，和山神大人每日从山下带上来的水一模一样，看见山神大人每日都那么享受的痛饮，小金丝燕心里早就痒痒了。

    贺瑾安循着小姑娘的手看去，就看见了一边放着的两杯酒。

    是了，新婚夫妇，要喝合衾酒的。

    贺瑾安端起一杯，递给楚丝丝，拉着她喝了这杯酒。

    小金丝燕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喝，但还是欢欢喜喜的一口灌了下去。

    山神大人每次都那么享受，想来这个应该很好喝……吧？

    “咳咳！”

    楚丝丝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吐出粉嫩的小舌尖，殷红的嘴唇被酒染得更漂亮，五官都皱到一起去了。

    呸呸呸！这个水怎么这么辣？一点也不好喝！

    “山神大人是个骗子。”每次都说这是人间最美味的东西。

    楚丝丝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这声太小，贺瑾安没听清，看着她可爱的小模样，他平日里冷淡的眉眼也染上了一丝笑意。

    他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小金丝燕惊觉自己差点说漏嘴，忙在脑子里搜刮，半晌才憋出一句：“从前看着叔叔喝，我从来没有喝过，我以为很好喝，一点也不好喝。”

    贺瑾安只觉得她可爱极了，但提起她的叔叔，贺瑾安又问道：“你从前在家里过的怎么样？”

    楚丝丝被这酒辣的晕晕的，脑子又不清醒起来。

    她道：“过的还好，每日抓抓虫子吃，也能吃饱，但是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楚丝丝冲着贺瑾安笑，又重重的加了一句，“所以相公是好人。”

    哪里像山神大人，好吃的都给小黄鸡吃了，她就吃过几颗米粒。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贺瑾安只觉得心都被什么攥紧了。

    眼前这个小姑娘，从前在家里，只能捉虫子吃？

    一瞬间，他原本还摇摆不定的心，坚定了下来。

    与其把小姑娘送回去吃虫子，还不如暂且放在自己的羽翼下养着。

    且……能护几年是几年吧。

    贺瑾安叹息一声，伸手摸了摸小姑娘柔顺的长发，“以后都能吃得饱了，不会再给你吃虫子了。”

    楚丝丝笑的更开心了。

    看！她就知道这个相公是个好人！

    吃饱喝足，楚丝丝拍了拍圆滚滚的小肚子，贺瑾安让人端了香茶上来漱口。

    贺家是大门大户，漱口不是用香茶就是用盐水，也只有这样的大门大户才用的起。

    两人准备就寝，楚丝丝不解的看着一边收拾出来的软塌，问道：“相公，你在做什么？”

    贺瑾安正将被子抖开，听见小姑娘问，他转身：“晚上你睡床，我睡软塌。”

    楚丝丝眨了眨眼，话本子里不是说，成了亲就要睡在一起吗？

    “可是这个床这么大，我一个人睡吗？”想了想，楚丝丝又补充道，“我想和相公一起睡。”

    那软塌一看就不舒服，相公这么好，她不想让他睡在不舒服的地方。

    更何况，她晚上还要给相公治病呢。

    贺瑾安眉眼柔和了些，道：“乖，当心给你过了病气。”

    他身子不好，虽说这些年也没有传染过谁，但是这小姑娘小小一只，看起来又这么羸弱，他还是担心。

    岂料小金丝燕抱着软枕，也来了软塌上。

    “可是我一个人有点怕。”楚丝丝小小的脸红了一下，她撒谎了，但是是为了给相公治病，她也没办法顾那么多。

    她精魄还在，不惧贺瑾安口中的病气。

    贺瑾安看着小姑娘脱下喜服，抱着软枕站在他面前，贝齿轻轻咬着红润的嘴唇，满脸的期待，宽大的里衣领口有些松，露出一小节精致的锁骨。

    他只觉得自己血气有些翻涌。

    可这一切消散在楚丝丝纯真的眼神里。

    他不知道叹了今日的第几次气，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第一次来到陌生的地方，怕也是正常的。

    想了想，贺瑾安牵着小姑娘去了床上。

    吹熄了蜡烛，贺瑾安有意和小姑娘拉开了一点距离。

    “睡吧。”黑夜里，贺瑾安的声音低沉动听。

    楚丝丝装着睡着的模样，竖着耳朵听着贺瑾安的呼吸声。

    等到他呼吸声平稳之后，楚丝丝起来，借着外头的月光，准确无误的找到了贺瑾安的薄唇，将自己的红唇送了上去，而后伸出小舌头，在贺瑾安的嘴里搅了一下。

    因着常年喝药，晚间又用香茶漱过口，贺瑾安的嘴里有淡淡的药香和茶香，有点好闻。

    懵懵懂懂的小金丝燕不知道男女之间的事，只是重复着这样的动作，来回三次之后，她躺回去了。

    金丝燕的唾液，对于有些哮喘之症的肺疾来说，最好不过。

    她一定会治好相公的！

    而贺瑾安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什么温软香甜的东西滑进了他的嘴里，带着晚间糕点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