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人声鼎沸,尖锐的哭声在楚丝丝的耳边炸开,她有些迷茫的睁眼,入目的却是一片大红色。 一个妇人抓住了她的手,干嚎声让她脑袋一阵发晕。 等等!手? 她什么时候有手了?她的翅膀呢? 明明前几天,她又一次渡劫失败,怎么这就有手了?她化形成了? 她本是不灵山中替山神大人照顾灵药的一只小金丝燕,每日和药材们聊聊天,替他们抓抓虫子,再羡慕羡慕山神大人的风流。 眼看着灵药园子里最呆的小当归都化形了,她还是一只小金丝燕,为此她没少犯愁,吃了不少小灵芝给的叶子都没用。 也不为别的,她就只是见山神大人在人间潇洒,还时常带着一些带着辛辣气味的水上来,十分享受的痛饮着,她就也想变成人去人间看看,尝尝山神大人口中让神仙也流口水的水。 楚丝丝盯着自己的双手出神,心里乐开了花。 太好啦,她变成人啦! 可是下一刻,抓住她的那只手故意用了用力,痛的她直皱眉头。 “丝丝啊!你去了婆家可要多听婆母的话,莫要惹婆家人生气啊!去了之后就安心的待在婆家,没事不要往回跑,免得叫婆家说闲话!” 听见妇人说话,楚丝丝抬头,就看见了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她的脑袋又是一阵发晕,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被强塞了进来。 小金丝燕不开心的摇了摇脑袋。 哎呀,燕子的脑袋本来就小,化形都要这样吗?也太为难燕子啦!难怪她一直都化不了形! 以为是化形必经之路的小金丝燕委屈巴巴的消化完这一大段记忆,才憋屈的发现,她压根儿就不是化形,而是带着她金丝燕的身体特质,附身到了这个叫做楚丝丝的少女身上。 除了金丝燕的身体特质和精魄之外,她现在一点法力都没有了。 不过好歹是变成了人呀,她现在就是楚丝丝啦。 小金丝燕开心的想着,倒也不算太坏。 只是眼前这个假嚎的女人,似乎是原来的小姑娘的婶子啊。 想想原来的楚丝丝的处境,小金丝燕撇了撇嘴。 她不喜欢这个婶婶。 小金丝燕想用力的把自己的手从范翠丹的手中,可是她抓的太紧了,小金丝燕抽了两次都没抽出来。 她微微瞪大了双眼,听山神大人说,要是人类抓住了像她这样的小妖怪,都是要烧死的。 小金丝燕想着,心跳如雷,连忙伸头咬了范翠丹一口。 做燕子的时候,她就是这样攻击敌人的。 “哎哟!” 范翠丹没有想到楚丝丝会来这么一下,连忙捂着手尖叫出声,这下是真的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再也不是假嚎。 小金丝燕却顾不上这些,连忙将手藏进了袖子里,一脸警惕的看着范翠丹。 “你个贱……”范翠丹才骂出半句,突然反应过来现在的场景,立刻住了嘴。 想到周围还有不少人在看着,范翠丹摸着怀里沉甸甸的银锭子,强忍了下来。 “丝丝啊,婶子方才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言下之意就是叫她没事就别回来了。 反正她的哥哥嫂子死的早,就剩这么一个侄女,还不是她拿捏了算? 说起她这个侄女,水灵灵的不比官家小姐差,真不知道那哥嫂是怎么养出来的。 正赶上村头的大财主贺家,有个肺痨鬼少爷,日子也不长了,想要买个媳妇回去冲冲喜,所以她就动了心思,将楚丝丝卖了。 就算村里头的人说她那又怎么样?反正银锭子到手了才是最重要的,谁会跟白花花的银子过不去呢? 楚丝丝看着范翠丹尖嘴猴腮的脸,撇了撇嘴,将轿子的帘子拉了下来,不愿意理会她。 这时轿子也起来了,听着外头敲锣打鼓一片喜庆,楚丝丝心里忐忑。 这就是山神大人说的成亲呀?看起来真热闹。 迎亲的队伍一路敲敲打打的来到了村头的贺家,原本还阴着的天,此时却突然就放晴了。 看的贺家的人都欢欢喜喜。 这个新娘子果然是个有福气的,她一来天都晴了。 楚丝丝头上盖着大红盖头,被喜娘搀扶着,一只明晃晃的火盆在她前面不远处,喜娘催促着她跨过去,听的她心头直跳。 不会是他们发现了自己是个小妖怪,所以要烤了她吧? 楚丝丝还来不及想接下来的事情,五大三粗的喜娘拖着她硬生生的跨了过去,直到进了贺家大堂,她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要走过去呀,她现在是个人啦,还怕什么呀。 一路被喜娘搀扶着进了喜堂,周围的人闹闹哄哄的在说着恭维的话,楚丝丝也只能透过大红盖头的缝隙,看见一点点。 直到走到上首的两个中年人面前,喜娘才牵着她停了下来。 山神大人说了,成亲要有两个人的呀,怎么现在只有她一个人? 小金丝燕初来乍到,楚丝丝的记忆她又没有完全消化完,又怎么知道她的夫君,是个病恹恹的肺痨鬼?身体不好,拜堂自然只有她一个人。 她不知道规矩,便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众人议论纷纷,上座坐着的那对中年夫妇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就在这时,人群分开,一个身穿大红喜袍,脸色苍白的男人,从后面走了过来。 他才走了两步,便低低的咳嗽了起来。 楚丝丝听见这咳嗽声,好奇的转着红盖头的缝隙,朝着那声音的方向看去,就朦朦胧胧的看见了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人。 楚丝丝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个男人,长得可真好看呀。 虽然只是看的朦朦胧胧,但是感觉比山神大人还要好看。 她原先以为,山神大人就已经是世间最好看的男子了。 小金丝燕的脑子不大,思绪还没有跟得上,手就已经握住了男人同样苍白的手指。 这手指冰冰凉凉,在这闷热的天气里有点舒服,楚丝丝忍不住向上多握了一点。 男人身子微微一僵,惊讶地看着面前只到他胸口处,盖着红盖头的少女,还有从那宽大的喜袍里伸出的嫩白温软的小手,正轻轻拉着他的。 贺瑾安只觉得,他的心,都被这只温软的小手,捏的柔了一些。 他自小病弱,患有肺疾,郎中也说过,他活不过十六岁,可如今,他已经二十四岁了。 这些年的苟延残喘,让众人对他避之不及,犹如瘟神一般。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拉住了他的手。 是他爹娘,给他买来冲喜的小娘子。 贺瑾安敛下心神,眉眼清淡:“大喜的日子,我还没死,怎么就让新娘子一个人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