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靳所在的学校优势极佳，就连位置也坐落在商圈环绕的繁华地带，要找吃饭的地方甚至连车都不必开。

    我和白予彼此沉默，并肩走在街边。我颇有些随波逐流地让他以一顿饭的借口把我从书店那拉出来，却也并不知道我和他要怎么修复这么多年空隙留下的层层间隔。

    况且我也并非无知无觉，书店老板最后被他情绪打断的那句欲言又止。

    高中……

    对我来说不堪回首的过去，对他还有贺邢洲也并非什么有趣的回忆。

    他在一家简朴的中式餐厅门前停了下来，驻足之后脸上有了淡淡的笑意。

    “这家餐厅我来过，做的菜色有些普通但是很用心，你应该会喜欢。”

    看着他的脸我倒有一瞬间恍惚，从我们见面以来，交集便是因为我住院而猝不及防的偶遇，我在医院看到的他，不免让人产生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触。

    我记忆里的白予，或是说高中的白予。即便那么多年的记忆褪去色彩，我还是会记得他偏过脸来对我微笑的干净侧颜。

    但医院那么一个聚集着人间焦虑与失态的地方，他穿上白大褂，褪去温柔似水，变得强硬理智。直到现在，我似乎又窥视到一点年少的他。

    我定了定神。

    “那我们就在这里吃吧。”

    进去之后服务员把我们引到一个还算人少的卡座，菜单和两杯柠檬水被一起送了上来。

    我翻开一页菜单，上面都是些名字简单直白的家常菜，口味倒是俱全，我偏爱清淡的菜式，但我与他出来的目的却不是真的为了品尝美食，所以只是漫不经心地看着菜单，心中在想如何旧事重提。

    白予却是熟悉地点了合适两人分量的菜，他取过我面前的餐具帮忙整理好。

    我倒有些不适他这如年少时一样的温柔体贴了，连忙自己把东西放好。

    “虽然你说不必再提医药费的事情……”我看着他似乎带着些无奈的脸色，“但我知道那笔医药费不是一笔小数目。”我开了个玩笑想让气氛轻松一点，“你也不想我一直惦记着这回事吧。”

    白予并没有为我一而再再而三提这件事情恼怒，其实我虽然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但并没有改变一开始就要把这笔钱还给他的想法，无论是从我现在并不想要和他牵扯过多的角度，还是只论我们当年，我从来便是一个不愿过多亏欠别人的人。

    他看起来不置可否。

    “你要是真的对这件事情这么介意，觉得欠了我天大的人情，不如以后多请我吃饭，慢慢还到你觉得没有负担的地步好了。况且……”

    他轻轻地把水壶放在玻璃台面上，“你又是和我说想要和我分清楚些，又这么着急，要不是我了解你的心态，还以为你遇到贺邢洲，又会犯病，打算消失不见。”

    我露出一丝微微苦涩的笑意，被他这种意有所指打败了，他提起这些，我便觉得比那些他为我垫付地医药费要沉重地多。

    从见面以来，我说要还给他钱，心中想要躲避的念头却不是为了这个，我虽欠他一笔医药费，但是我心中有还他这个念头，倒也能心平气和地看待这个人情债。

    但真正无法理清的是过去，时间把我们的过去如同封印在琥珀之中，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起因结果才是让人连回看一眼都缺乏勇气。

    高中的贺邢洲与他还有我是一团乱麻，后来我渐渐吃足了教训，开始能学着整理好这些关系之后，却又再次发现自己到底是有多么天真，我不得不用断掉和过去所有联系的方式把事情终结掉。

    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对于白予来说，肯定是一场无妄之灾吧。

    他提起这个当然是没有恶意的，他只是还是和曾经一样，白予的强硬就是这种平静无声的模式。

    “这是我和你的事情，和贺邢洲没有关系。”我叹了口气终于妥协，“那你以后便不要拒绝我慢慢还给你的东西吧。”

    “当然不会。”他显得心情好了很多。

    餐厅的服务员很迅速地把菜都送了上来。我看了一眼，都是我会喜欢的菜色，他的温柔体贴还是一如既往地润物无声，而我这么多年也恰好在口味方面没什么改变。

    或者说生活能改变我们的性格和心态，但是真的年年岁岁所累积下来的习惯却又哪里那么容易改变。

    我咽着食物，心态突然渐渐放开，无论我面前的白予是不是我曾经年少恋慕的一部分，我真正逃离的那部分是我与别人的事情，他并不是令我纠结痛苦甚至恐惧的源头。他只是恰好也属于那段过往而已。

    而久别重逢，我与他未必不可以如同新朋友一样重新认识。

    回想起他刚刚说过的话，我开口平静地对他说道：“其实我也是最近才遇到你们，这么多年没有见过，很多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他闻言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那专注的眼神像是一个漩涡要把我吸引进去，然后他的嘴角泄漏出一丝笑意，带着一丝无奈。

    “你要这么想，我也不想左右你什么，但我们又不是金鱼，有些事情怎么会说忘就忘。”

    我咬了咬牙，倒有些烦闷他的直白了。但他给我带来的压力毕竟没有贺邢洲那么大，我倒不是很介意他的反驳。

    记着就记着吧，反正现在也有了各自的路。

    我们后来便也没有提这个话题，久别重逢之后彼此述说了这么多年的笼统过往，他的成绩一直都是很好，也如我所料般按部就班地考上大学，再到医院，只是他的优秀也足以让他脱离他同龄人的老路，年纪轻轻就做到现在这个地步。

    我的叙述却跳过了大段大段，轻描淡写地叙述了这些年与他相比挣扎在养活自己地生活水平，倒也是提了一点积累多年看到希望曙光的创业，但毕竟失败了。

    我们倒还有些默契，他没有问我为何不继续学业，我没有问他为什么改变了当年离开的想法最后留在了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