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死。”

    低沉冷漠的女声飘入脑海，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推开堂屋门，厅内左右各陈列着四根一人高的青铜烛台，烛台上插着白蜡，幽幽光芒陈列的尽头，是一具大红棺椁，棺椁的尾端，同样陈列着烛台。

    寿衣就摆在烛台旁边，紫色小褂，蓝绸裤子，还有一双黑底白邦布鞋。

    第一次干敛尸的活，说不害怕是唬人，但想到明晃晃的六千块，我咬了咬牙，准备硬着头皮上！

    还好，尸体光溜溜的躺在棺椁里，浑身上下没有狰狞的伤口，有一块白布盖章脸，我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年纪轻轻，身体无伤，应该是急病去世。

    我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大哥，我是新手，如有得罪还请见谅……”

    念叨过后，我多少有了点心理安慰，先拿起上衣，顺着尸体的脖颈拽过去，慢慢套入他的胳膊。

    尸体应该没死多久，身体还是柔软的。我小心翼翼的保持着，不让白布从尸体脸上掉下，还要给他把衣服穿平整。

    在穿衣服的时候，我的指甲盖不小心抠破了尸体后肩上的一个痘痘，浓水流在手心，恶心得我差点吐出来。

    哎，如果不是为了钱，谁愿意干这种恶心人的差事……

    还别说，死去这哥们儿体型和我倒有些像，属于长得瘦但体重一点也不含糊那种。

    穿衣过程比我想象中要累人，大概过去一个小时，我这才满头大汗的给尸体把衣服穿好。

    总算弄完，能向毕方交差。

    刚把门打开，我差点吓得叫出声来，因为毕方就站在门口，面朝着门缝，似乎观察了许久。

    毕方咧嘴朝我笑了笑，拿起桌上的信封，“做的不错。三天之后来这里上班，预支的六千块你先拿着，去市区洗个澡换一身行头。”

    在接过信封的时候，我的手掌触碰到毕方的指尖，虽然只有一刹那，但刺骨的冰寒，让我下意识缩回手去。

    “谢……谢谢。”

    面试结束，毕方给我找了一件青布长衫，一双靴子，我在后屋洗了个澡，把干净衣裳换了，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

    洗澡的时候，我肩膀上的一颗痘破了，流出好多浓血，穿上衣服稍微摩擦一下，都疼得龇牙咧嘴。

    在没有工作的三个月里，我几乎顿顿吃方便面，难免会上火生疮，有了这笔钱以后，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

    夜里一点多钟，我打车到市区，花一百块钱点了烧烤和啤酒，三个月没尝过肉味，一口滋滋冒油的肉咬下去，我的眼泪登时就流出。

    这TMD才是人过的日子！

    我真是饿怕了，足足吃到肚子胀得塞不下，这才缓了一口气，“老板结账！”

    一个围着黑色皮围裙，光着膀子的秃头大汉走到桌前，“一共一百零八，抹个零头给一百行。”

    抽出一张大钞拍在桌上，我起身就要走，秃头大汉却按住了我的肩膀，语气不善说道，“哥们儿，你拿假钱糊弄我就算了，这冥钞是几个意思？”

    “什么？冥钞！”

    我蒙了一下，再看怀里揣着的一沓钱，花花绿绿的上头写着天地银行，可不就是纸钱么！

    “怎……怎么会这样！？”我又惊又慌，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些钱从毕方手里接过来的时候，还是崭新的钞票。一路走过来，我都是小心翼翼的把钱揣着，不可能被人掉包，难道是毕方！？

    诡异的十三号殡仪馆，穿着汉服脸色苍白的女人，以及她身体刺骨的冰寒……

    看了看手里的一沓冥钞，再想到曾经与毕方共处一室时发生的事，冷汗顺着我的脊背蹭蹭的往上冒，一时间我吓得呆住了。

    “妈了个巴子的，大半夜拿着纸钱来找晦气，我看你是找揍！”见我半天不吱声，秃头大汉提起拳头要揍我。

    就在我以为拳头要落在身上的时候，忽然远处传来苍老的喝声，“住手！”

    一个穿着环卫服，推着三轮车的老头在小摊前停下，板着脸对秃头大汉说，“我来替他结账。”

    看着环卫老头从兜里掏出钞票，秃头大汉这才松开了我的领子。我一时间失去所有的力气，跌坐在马路牙子上，神情恍惚的坐着。

    环卫老头从车篓子里拿出一瓶二锅头，“后生，喝一口压压惊。”

    我说了句，“谢谢大爷”，端起酒咕咚喝了一大口，从嗓子眼辣到心坎里，那股子劲呛得我睁不开眼。

    烧心的疼痛反而让我舒服一些，我这才留神看身边的老头。总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

    “后生，你可还认得我是谁？”

    老头咧嘴一笑，浑浊的眼珠在路灯下泛着青光。我被这笑脸渗得脖颈发寒，不由得站起了身子。

    这模样，这声音，还有熟悉的环卫服……

    我想起来了，他是张令海！！！

    昨夜，我在寻找珠江路十三号的时候，碰到一个脸上有烧伤的老人，老人家住珠江路十二号，名字就叫张令海。

    仅仅过了几个小时，张令海脸上覆盖面积超过百分之七十五的狰狞烧伤，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变成皴皱干枯的皮肤。

    强烈的恐惧感侵袭我的神经，一阵小腿颤抖后，我差点抽筋跪下！

    我惊慌的后退，“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是鬼，也是人，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救你。”张令海脸上带着诡谲的笑，皴皱老脸像一朵盛放的。

    “我不要你救，你别害我就行！”

    恐怖的事情遇到太多，我的精神由紧绷变成麻木。我现在只想逃跑，不管逃到哪儿，都不想再看到任何与十三号殡仪馆相关的人和事！

    还没等我挪动脚步，张令海像鸡皮似的手扯开我的胸襟，用手指头戳着胸膛正中央位置的皮肤，用干枯沙哑的声音说道，“后生，如果我不救你，你活不过三天。”

    我下意识的低头看，愕然发现在我胸口的位置，多出一个火红色的纹身。

    纹身是一只似凤非鸟的怪物，有尖利的喙和烈焰般的羽毛，栩栩如生得像是随时都要从我身上脱体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