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子恒此时心情十分复杂。 近年来他四处去执行任务,大大小小黑白难分的事都做过,每次高强度的任务结束,身心疲倦的他都会流连于花丛和美酒。这两样东西最能松弛生理,麻醉心理,也可以说,什么样的女人他都睡过……但动情,却几乎没有过。 对谭子恒他们而言,爱情是遥不可及的梦,一碰就碎,任何承诺都不敢说出口,否则下一次任务心头就有了羁绊,这种羁绊是致命的,不但要自己命,还可能要同伴的命。 现在,他退出了暗狼,归隐南沙,虽说不用再担心自己的小命,觉也能睡得安稳了一些,但单调的生活和空虚寂寞的心却让他稍显颓废。 人没了目标,就没精神了。 在南沙生活了一个多月了,他始终觉得自己每天都在路过这座城市,夜以继日地路过,路过大街小巷和人群,丝毫无法融入这里。 这种情况下,谭子恒压根没想过自己能和普通人一样,有段爱情,有段婚姻,有个孩子,有个家庭。 他没有心理准备,因为早就在无数磨练中接受了自己可能注定要颠沛流离的一生。 项琴雪的喜欢都在眼里了,他不敢看。 除了内心还未安定外,江雨眸也是一大原因。虽说二人没有感情,但毕竟已经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而且受爷爷影响,二人未来可能也不会离婚,如果此时接受别人的爱,那对谁都不负责。 项琴雪是个好女孩,积极上进,美丽善良,谭子恒不想耽误她。 说撤就撤。 谭子恒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起身笑道:“不早了,我一个大男人在这待着也不合适,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项琴雪始终静静看着谭子恒,看着他一饮而尽,听他向自己道别,之后抬头一看,才过五分钟。 怎么这么急着回去? 项琴雪下意识站起来要送谭子恒回去,但目光却有些疑惑。谭子恒没看她,还有些明显的躲避态度。 ……他明白我心思了?! 谭子恒向门口走去,项琴雪心头突然一紧。她知道,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都不会有再出口的胆量了。 甚至,可能连机会都没有了。 谭子恒此时已经走到了门口,正要开门。 “恒哥。” 谭子恒停住脚步,转身,给了项琴雪一个笑脸:“怎么了?” 项琴雪站在谭子恒跟前,紧抿嘴唇。谭子恒的笑容为她一时涌现的冲动提供了保障,她上前一步,搂腰,踮脚,凑近,柔软的唇终于碰到了喜欢的人。 谭子恒愣在原地。上一次和女孩唇贴唇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他这时闻到了淡淡的香味,像兰花一样。 项琴雪的唇温软轻柔,吻上去像在亲吻江南的小雨。 谭子恒感觉自己内心突然升起一团火,越烧越旺。 他硬生生定住自己,强迫自己不去乱想。他清楚,自己现在对于愤怒和女人的自制力很差,稍有不慎就会逾越……这一个月来,除了头一天晚上在酒吧和一名少妇来了次外,他一直都不沾荤腥。 项琴雪像只头一次遇到老鼠的猫,动作又轻又勾人,眼里满是迷醉和欢喜。 这一吻一触即回,反而给谭子恒留下了无穷的韵味,似乎只要一闭眼就能体验到唇边柔软的触感。 项琴雪两颊羞红,搂着谭子恒腰间的手没有收,反而突然靠上胸口。 “恒哥。我……我好像有点爱上你了。” 谭子恒两眼睁大,脑中一空,项琴雪低着头,这次换她不敢看对方的眼。 谭子恒两手放在两边的空气里,不敢抱她,不敢推开她。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声音低沉缓慢:“项琴雪……” 她嗯了一声,闭着眼听他的心跳。 “你是个好女孩,但我不是个好归宿……” 项琴雪颤了一下,谭子恒立马顿住,有些犹豫。 但是,把话说明白才不会耽误她。 谭子恒一咬牙:“你这样的女孩不缺人爱,你会遇到真正的归宿……” 项琴雪抬起了头,眼圈红了一片:“恒哥,你,你一点都不喜欢我,为什么今天……” 谭子恒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这种情况比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难对付多了…… 他看到项琴雪两颊的绯红早已褪去,惨白一片,泪无声地流,伤心到一种说不出话的地步。 唉。 “琴雪,我们是好朋友,我去救你是应该的啊,换我危险你也会来救我的,对吗?” 谭子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故作轻松的解释,但这个回应显然无法让项琴雪满意,她摇了摇头,谭子恒见状也不再说话,两人一起沉默。 良久,项琴雪垂下头,收回手,每一个动作都很漫长。 “恒哥,对不起,是我冲动了。你回家吧。” 谭子恒的心被项琴雪失落神伤的样子狠狠刺中,一时也纠结起来,但最终还是选择咬牙开口。 “琴雪,……我已经结婚了,我有老婆。” 项琴雪愣住了,小嘴也因为吃惊微微张开,难以置信地看着谭子恒。 谭子恒摊手苦笑道:“我真结婚了。” 项琴雪面色复杂,过一会,开口问道:“所以你不能接受我,是因为你有老婆了,不是因为不喜欢我?” 谭子恒无奈笑道:“差不多一个意思……” 空气似乎沉闷下来,项琴雪沉默不语,低头看着地面,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谭子恒也感到尴尬,只想赶快离开,以免再生事端。 “早点休息吧,我走了。” 项琴雪没有说话,抬头,看着谭子恒头也不回地关门离开。 她拖着自己走回沙发,慢慢坐下,慢慢躺倒,闭上双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 谭子恒坐进越野车,冷冷的风缓缓从车窗外吹来,谭子恒心头的燥热得到了一丝纾解。 回忆起刚才的事,谭子恒忍不住苦笑起来。 希望项琴雪今天的表白只是因为受今天事件的刺激,一时冲动吧。等情绪平复下来,或许就会明白这不是爱,只是对他的好感加一丝从孤身一人的恐惧中生发而出的依赖。 明天她可能会和以前一样活泼开朗吧。 也可能不会了。 谭子恒烦闷地扶起额头,漫无边际地想着。 也不知那个暴力女怎么处理那个胖子的。自己当时受了刺激,杀气骇人,若非有她咬牙坚持,硬挨了自己几下,恐怕那胖子尸体已经凉了。虽说这人该死,但死在酒店门口,恐怕自己也会摊上大麻烦,最后就算能搞定,这日子也很难再平静下去了。 谭子恒想了想,掏出手机拨通了李莹的号码。 过了好一会,无人接听。出事儿了?谭子恒眉头一皱,刚要挂断,电话通了。 “喂?哪位?” 谭子恒笑道:“我,谭子恒。” “你啊。我刚刚洗澡,怎么了?” “没事,就问问你后面怎么处理的?” “我揍了那死胖子一顿。” “你揍了他一顿?”谭子恒吃了一惊:“你之前不还拦着我动手么,怎么……” “那是因为我是捕快,我要不是捕快,跟你一块揍他。再说了,你那是揍人么,你那是杀人……” 谭子恒微微一笑,估计是那胖子见自己走了心头憋不住气朝李莹撒火,结果才被修理了一顿。 “你这脾气。也不怕他投诉啊。” “投他投去。我警号都给他了,任他投。对了,你女人送回去了?还有空给我打电话。” 谭子恒口水一呛,差点把车开马路牙子上。 我女人?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你可别乱说啊,那是我同事,朋友!” “同事?你都要杀人了还同事?行吧,挺够义气。” 谭子恒觉得,跟这女人讲话得有足够坚韧的神经才行。这女人讲话太耿直,动不动给你刺激一下,防不胜防。 “你那车我也找人弄了,改天修好了给你电话。” “行,谢了,改天请你喝酒。” “喝酒?”李莹不屑一笑,语气十分嚣张:“我大量不计较你干的事儿还借车给你,你是该请我喝酒,算你有良心,不过你喝酒行不行啊?” 谭子恒听乐了,跟你讲话客气点你还拽上了,这妞真有意思。 “男人不能说不行,但口说无凭,我行不行到时候试试你就知道了。” 谭子恒说完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果然,还来不及解释电话哪头就传来了暴跳如雷的声音: “谭子恒你要死了,我豆腐你都敢吃?!你给我等着!改天不喝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