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飞和莫雨婷二人几乎是逃离了孙宝山老人的家。 走在小区的水泥路上,莫雨婷跟着于飞的身后雀跃着说道:“于飞,想不到你的医术这么厉害,不仅能看病,还能看出人家的家事,我都有点崇拜你了,教教我好不好?” 然而于飞并没有接话,莫雨婷快走两步跟了上去,只见于飞一脸肃然的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于飞,你怎么了?没事吧?”莫雨婷担忧的问道。 于飞笑笑:“我没事。只是有些感慨而已。” 莫雨婷好奇的问道:“感慨什么?是孙爷爷一家的遭遇吗?” 于飞遥望着前方,惆怅的说道:“我是在感慨普通家庭的无奈和老人的凄凉。 普通家庭奋斗二十年,也只能勉强供下来一个大学生;勤俭一辈子,也只能勉强给孩子交上首付、置办婚礼。 一个家庭的历程,经历了新生的喜悦,也要经历衰老的无奈和疾病的折磨,更要面对天人永隔。在这期间,一个家庭总要面对太多的取舍,但取舍间,被舍弃的,往往是老人。 为了收入,人们背井离乡,将老人留守家中。冷落、疏远,自欺欺人的认为老人独自在家生活得很好。疏不知,老人还在一心为了我们的家庭,再苦、再难,也不吭一声,报喜不报忧。 就像这位孙宝山老人。他明知自己有高血压,不能动气,不能上火,本应安享晚年的年纪,却为了孙子的学费而四处奔走,受人冷眼。结果急火攻心,一病不起。 可他付出的这些,换来的是什么呢?在他最需要子女精心呵护时,子女却为了自己的孩子将他扔给了养老中心,延误了治疗时机!” 于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莫雨婷和于飞肩并肩走着,凝重的问道:“现在晚了吗?” 于飞点点头,叹息道:“晚啦!我之前接触过一位中风老人,中风后立刻采取了全面的中医治疗,只用了不到两个月,就完全康复了,甚至看不出半点中风的痕迹。可现在,能够下地走路、达到半自理能力就很不错了。” “好在现在李阿姨已经意识到了错误,还能补救。而且,也算是解开了养老中心和他们一家的心结。只可惜,她这个年纪辞了工作,想要再找,怕是难了。”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直到孙爷爷能够下地前,他的身边都不能离开人。算了,不说他了。我们去下一家吧。” 整整一个下午,于飞和莫雨婷二人一直忙碌在走访与调研之间。除了孙宝山之外,他们走访的都是一些独居家中的丧偶老人。二人心中不忍,在每位老人的家人停留的时间多了一些,直到掌灯时分,仅仅走访了三家。 二人的到访,顿时为冷清的家里带来些许生气。再加上他们走访的目的,老人们情不自禁的道出了种种心酸与无奈,还有他们内心里对阖家团圆的渴盼。但他们内心里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年复一年,日盼夜盼,都是过年那么几天。 这不禁让他们二人想起了许多年前看过的一道算术题。如果老人的生命还剩下二十年,每年陪老人一个渡过一个春节,除去往返的路途,还剩下五天。请问,在老人的余生中,身为子女的我们,还能陪老人渡过多少天? 回家的路上,莫雨婷几乎是一路哭着回去的。她想起了那位倚在门口去世的老奶奶,想起了这些年来,她接触过的每一位孤寡老人、丧偶独居老人。 于飞也是一路沉默不语。想起了程奶奶,想起了自己心中的遗憾,胸口好似有一块大石头,压得他喘不动气。 抵达翠竹园时,莫雨婷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扭头朝着于飞哽咽着说道:“于飞,这些老人太可怜了,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定要把你的方案推行下去!” “嗯。”于飞艰难的应了一声。 又过了一阵,莫雨婷总算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勉强的堆起一个笑容,问道:“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于飞望了一眼,笑道:“梨花带雨,我见尤怜。” “讨厌!我和你说正经的呢。” “我也是说正经的。就是眼睛有点肿。”说着,将身子探到了莫雨婷的身前,顿时吓得莫雨婷有些慌乱失措。 他是要亲我吗?我是不是该闭上眼睛? 正在莫雨婷胡思乱想间,于飞从副驾室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包冰袋,递到了她的面前。 “敷一下吧,会好一些。”于飞温柔的说道。 莫雨婷陡然一怔,痴痴的望着于飞,很是意外。 于飞不禁取笑道:“都这么大了,还这么爱哭,幸好我早有准备。” 莫雨婷伸手接过,羞赧着小声说道:“谢谢。” 又过了一会,莫雨婷心虚的问道:“现在好些了吗?” “嗯,再补补妆就看不出来了。” 莫雨婷一边补着妆一边说道:“今天晚上在我家里吃饭吧。” 于飞一愕,连忙推辞道:“不必麻烦了。我回去随便吃点就行,今晚还要给孙爷爷制定康复计划呢。” “怎么能随便吃点?不行!你必须去我家里吃饭!”莫雨婷强硬的态度容不得半点拒绝。 “算了,下次吧。我什么准备都没有。” 莫雨婷瞪了他一眼,随后拿起了手机。 于飞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不知她在给谁打电话。但片刻后,却震惊的听见莫雨婷嚷道:“妈!我和于飞就在门外,我让于飞来家里吃饭,他死活不肯来!” 于飞顿时目瞪口呆,无力的道:“你怎么可以找援军?这不公平!” “对付你这种人,就得无所不用其极!”莫雨婷微微扬起了下巴,一脸得意之色。 就在这时,唐文雅系着围裙匆匆走了出来。于飞连忙下车向唐文雅问好。 唐文雅皱着眉责备道:“你说说你这孩子,之前阿姨不是就和你说过了吗?别拿自己当外人,常来家里坐坐,吃吃饭,你耳朵长哪里去了?” 于飞顿时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虔诚的认错道:“唐阿姨,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