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小时后，莫雨婷按照于飞在电话中的指引，来到了解大娘家。解大娘家在一楼，房门紧锁着，房门周围的墙壁上写满了“欠债还钱、不得好死”的字样。

    叩了叩房门，隔了好一阵，才有人开门。房门刚一打开，一阵剧烈的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扑鼻而来，饶是莫雨婷经常照料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却也未曾遭遇过如此强烈的味道。下意识的抬起胳膊掩住口鼻，站在门口向屋内张望。

    解大娘的家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套二的格局，客厅里没有任何的家当。入目可及的，尽是一些零碎的废品残骸。

    想起不久前解大娘推着三轮车卖废品，顿时明白过来，这客厅里，原本堆满了废品，尚未来得及打扫，又或者根本就没打算打扫。

    开门的人是于飞，解大娘就站在他的旁边，神色有些紧张。打量了二人一阵之后，轻声问道：“你们俩在处对象吗？挺有夫妻相的。”

    莫雨婷顿时涨红了脸，害羞地低下了头，却没有急于反驳。

    于飞顿时尴尬无比，语无伦次的说道：“她不是我对象。不对，她现在不是我对象。也不对。”于飞停顿了一下，瞄了一眼莫雨婷后，鼓起勇气说道：“我们现在只是好朋友的关系。”

    解大娘扫视着二人的神态，笑道：“大娘是过来人，都明白。闺女，你先去我屋里坐坐吧，我屋里还算干净。”

    于飞亦附和道：“对，雨婷，你先去解大娘的屋里坐一下吧，我去帮着解大娘准备一下晚饭。

    莫雨婷道：“我和你们一起吧。”

    于飞点点头，先一步走进了厨房。

    虽然被抄了家，但厨房是硬装修，倒是还有厨房的样子，唯独少了冰箱和抽油烟机。一些腐烂了大半的烂菜叶散乱地堆在了一个角落，其中一些相对完好的菜叶被挑选出来放在了一个盆子里。

    于飞刚一进入厨房，便驾轻就熟地分捡着菜叶，解大娘尾随而来，也一并蹲下分捡。

    莫雨婷看着于飞那熟稔的动作，猜到了于飞过往的一些经历，不禁又是一阵心痛。轻声问道：“要不要我帮忙？”

    于飞笑道：“你别沾手了，马上弄完了。”

    莫雨婷痛心的问道：“大娘，您平时就吃这些吗？”

    解大娘不以为然的说道：“我小时候连这样的菜都吃不上呢，没啥。”

    莫雨婷从包里取出两百块钱递给了于飞，道：“于飞，你去给大娘买些新鲜的蔬菜吧，再买些肉什么的。”

    于飞却摇摇头，道：“下次吧，这些菜挑选一下，还是可以吃的。毕竟这些菜都是解大娘好不容易从菜市场弄来的。”

    莫雨婷满是不解，激动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吃这些烂菜叶？”

    解大娘身子微微一僵，没有说话。

    于飞站起身洗了洗手，拉着莫雨婷走了出去。

    “雨婷，解大娘的遭遇你知道了吗？”于飞沉声问道。

    莫雨婷点点头，道：“我从徐主任那里大概了解了一些。”

    “解大娘都已经快七十了，为什么养老中心不能照料她呢？”

    莫雨婷抿着唇，低声道：“她们不方便管，也没人愿意管。”

    于飞激动的咆哮道：“为什么？就因为她女儿挪用了救她爸爸的命？就算是这样，犯法的是解大娘的女儿，和解大娘有什么关系？政府不管，养老中心也不管！解大娘已经是年近七十的老人，一个女儿在监狱，一个儿子在精神病院，她的晚年要怎么办？”

    看着于飞痛楚的神情，莫雨婷心如刀绞。

    “于飞，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解大娘的情况太特殊了，我们也只能尽点心意。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行？等我爸的养老院建成了，咱们把她接到我爸的养老院去。到时候就有人照顾她了。”

    于飞望着房门上触目惊心的字迹，深吸了几口气，道：“对不起雨婷，我太激动了。你接触老人的时间比我长，像这样‘被遗忘的老人’，是不是有很多？”

    莫雨婷的神色有些黯然，点头道：“像解大娘这样的特殊情况毕竟还是少数。但更多的，却是有儿有女而又无人赡养的空巢老人。出于各种原因，他们的女儿远赴他乡，鲜少回家。有能力的，每年都会给老人寄些钱，没能力的，则任由老人在家里自生自灭。可悲的是，这些空巢老人还在节衣缩食，处处为子女考虑。”

    于飞紧咬着牙关，良久，才凝重地问道：“雨婷，你做义工的时候，快乐吗？”

    莫雨婷微微一怔，随后苦笑道：“怎么说呢？心情非常复杂，五味俱全吧。”

    于飞紧紧握着拳头，过了一会，认真的说道：“雨婷，我想为老人们做点事，你能一直陪着我吗？”

    莫雨婷错愕地望着于飞，胸口小鹿乱撞，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摆。试探着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于飞继续说道：“我想竭尽所能，为老人们做点事，尤其要为这些‘被遗忘的老人’做点事。但我其实很脆弱，我希望在我坚持不住的时候，能有一个人在旁扶我一把。”

    莫雨婷低着头，不停的摆弄着自己的衣摆。心中腹诽道：这是什么意思嘛，想追求我就明说，干吗拐弯抹角的！就不能正式一点吗？我如果点头答应了，不就糊里糊涂的成了他的女朋友了吗？

    于飞见她不吭声，鼓起勇气继续说道：“雨婷，我记得你说过，你只想和志同道合的人谈感情。现在，我想和你做一个约定——我想要建一个养老院，专门收容三无老人、五保老人、和这些被遗忘的空巢老人。等我的养老院建成那天，如果你还是单身的话，你可以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吗？”

    莫雨婷顿时愕然，痴痴的望着于飞。望着他那认真的充满渴望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重重点头，柔声说道：“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