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重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阳光明媚,冰雪已渐渐消融,四周景色也出现了春意,松针枝头钻出了一点翠绿。 陈重正站在遥望,身后传来楚风的声音:“你终于醒了。” 陈重道:“我得走了,你要跟我一起走。” 楚风苦笑道:“我有不能走的理由。” 陈重长叹一口气,也道:“我自也有让你不得不走的理由。” 他已很思念父母双亲,也不知他们此刻过得好不好,也清楚记得昨夜与楚风的一番交谈,于是陈重干脆将右手放到冰壁上,驱使游魂钻入其中。 很快整个冰壁呈现出一道场景。 “跪下!谁允许你动了!” …… 陈重站在远处,而楚风站在冰壁前,人仿佛已经呆滞了,只能睁开眼睛死死的盯着冰壁。 过了不知道多久,冰壁上的画面已重复了几十遍,陈重才站到他身旁:“现在你可要跟我下山?” 楚风叹气道:“我不得不去。” 陈重又道:“那你可要当王?” “我不当王,我大哥有子,让他来当吧。” “你的其他兄弟……” “都死了,我已打听过,已乱国罪处死,但你可听闻过并肩青阳王李慕白?” “七岁小儿也听过。” 陈重答道,那是燕楚修士最有名气的那个,虽不是最厉害的,但他能自三军中以一敌百,剑法超群,已是美名传天下,这王位不是世袭得来,而是搏杀出来的。 楚风点点头:“他失踪了,带着我大哥的孩子,咱们如能找到他,把这秘密告诉他,这事情就算了结了。” 陈重奇道:“你不去报仇?” “报,但我自有方式。” 陈重不再说话,与他收拾了些细软,带上陈季,陈季的背上驮着四坛酒,从来,朝着下山路赶去。 一路顺畅,想象中戚姑娘和她师弟的截杀并没有出现,想来也是,在见识了楚风的实力之后,恐怕截杀这念头已是胎死腹中了。 这一去脚程很快,陈重归心似箭,得了天雪宝莲之后,父亲的精元受损之病,也能很快治好了吧。 陈重默默算了算时间,若是日夜兼程,只消三天左右,便可到达。 …… 三天后。 平阳镇,今日本是年庆日前的几天,家家张灯结彩,也算是给庆日添上了几分福。 但有一家却没有。 陈家,陈振业的家。 半个时辰前,夫妇俩才刚刚起床,白毛头就已经带人站在院儿门口,周铁柱远远的从山道小径上跑下来,满脸堆笑。 “白衙头,这是怎么回事?我陈叔和陈婶儿身体不好,有什么事您直接跟我说。” 白毛头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笑道:“周铁柱,你还挺着急,省得我上你家去了。” “把他抓起来!” 周铁柱脸色大变:“白衙头,这是干啥?我最近老老实实做人,又没有犯什么错!” “是吗?你打了韩掌柜,人家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不可能!他那天明明是自己走下山的,我那一拳绝不可能把他打得下不了床!” “你承认就好。”白衙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周铁柱愕然,心道自己说错了话,然后两个府役跃众而出,将他翻手扣住,一番呼喝之后,周铁柱已被缚上了手铐。 这时候陈家夫妇才互相扶持着从屋内出来,带着惊慌和担忧的神色,白衙头迎上去,抱了抱拳:“两位,得罪了。” 府役也铐上了他们。 陈父的腿脚不便,一行队伍只能在雪山田地的小径上缓慢前行。 像一条蜿蜒的蛇,慵懒的扭进平阳镇内。 路上做生意的人都觉得奇怪。 “陈家这是怎么了?最近刚办完儿子的丧事,夫妇俩又出了事。” “他们一家啊,作恶多端,儿子勾结流寇,杀了咱们镇上有名的赵武,这是报应。” “他们家儿子?我记得陈重是个好孩子吧?挺懂事儿的。” 一旁的青衫书生指了指说话这人,“一看您就是刚回来,平阳镇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都还不知道吧?” “的确是,我刚从落虎郡回来。” “那就是了,陈重那小子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变得凶悍狠辣,自己活不过十五岁,也不让赵家好过,硬是暗地里使劲儿,把赵家一家人都给害死了。” “不光如此,听说流寇来的那几天,镇子上的商家都遭洗劫,真是悲惨。” 那人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真是可惜了这个人,原本我还以为是个好孩子呢。” “所以说看人不能看表面。” 刚从菜市场出来的胖大婶儿、武馆干杂活儿的龙小二、办学堂的教书先生,一个个也围上了路边,不一会儿,整条街道都开始追着队伍围观起来。 “陈家那娘儿们倒是很不错,三四十的年纪看起来还这么风韵犹存。” “喂,那今天他们是犯了什么事了?” “陈家欠了韩掌柜、周大夫他们一大笔钱,听说是给儿子办丧葬欠下的,唉,真是生了个报应儿子啊,连死了都不放过他爹妈。” 一句句冷嘲热讽的言语传进陈振业的耳朵里,他似已认命般垂下头,又跟府役请示,走到徐玉芝身旁,然后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孩儿他娘。” “我在。” “咱们……咱们不如……” 陈母反而握住了他的手,温暖传来,给了两人心中许多力量,“我明白,我也正有此意。” “诶,好!”陈父似下定决心:“咱们活着也是给……也是添麻烦,还不如找到机会……” “嘘,且忍着吧,若实在没有了办法,我们也只能先去了。” 两人握住手,心中似已有决定,坚定不移的决定,随着衙头的带领,来到了最繁荣的主大街,左方便是林氏武馆,右边儿就是平阳镇武府。 白毛头回首站定道:“将他们押进去,通知几个掌柜,马上开堂,不耽搁。” “是!” 不大会时间,那些掌柜的都出现在衙门口,陈家夫妇俩早已经押了进去,他们就像是约好了似的,脸上带着老神在在的模样,互相挤眉弄眼的打了招呼,施施然进了武府大门。 韩掌柜向两旁笑道:“你们且看好吧,赵家没了,我韩桥便是平阳镇最有钱的人,我不把陈瘸子一家弄得鸡毛鸭血,我就不姓韩。” “那好啊,你便准备改个姓儿吧。” 他话音刚落,不知何时同行而来的已有一个墨色长衫,外有貂绒的中年人,正看着他出声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