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新的恶狗

    六天后。

    平阳镇外小山村,一行四人,抬着沉重的棺椁,缓步上山,在队伍后跟着两位蹒跚的泪人,陈母一直在哭。

    陈振业扶着妻子,铁柱则是在最前方扛着棺椁。

    身后还跟着一群乡亲镇民,却都有说有笑。

    从山道上拾级而上,在稍微平缓的地方停下,其中一个农装打扮的壮汉站在那,只会铁柱等人将棺椁放入其中。

    卸下杖杆,铁柱抹了一把汗,从兜里掏出碎银子付给其他的壮夫,几人和陈振业打过招呼,道了声“节哀”,便从一侧下了山。

    一旁的富商们忽然道:“这事儿总算是完了。”

    “陈瘸子,现在咱们来算算账。”

    他们说话间也是极不客气,直是隐隐围住了陈振业一家,周铁柱一跨步站了过来,挡在他们身前,瞪着眼睛:“干什么?!”

    “早知道这些天你们一直跟着就不怀好意,现在事情完了想要来找事儿是吧?我周铁柱不怕!”

    “周憨货——”为首的韩掌柜睥睨一眼,“你是皮子痒了吧?信不信我随便想个由头,就让你到牢里面去住几天?”

    周铁柱神色一滞,要是进去了,免不了又是一顿棍子。

    身后的陈振业拍了拍铁柱的背,探出半张身体来,冷声问道:“我陈振业跟你们还有什么账算,你们尽管说吧。”

    “好!”韩掌柜一摊手,立刻有小厮送上记本,“陈瘸子,我手底下有十五个佃户,到你承包的这年颗粒无收,是你儿子替你坐牢,你才免过一劫,这事儿记得吧?”

    “那是武府的田!”陈振业脸色顿时不太好。

    周铁柱也怒目而视,“韩桥,武府的事情,连府长老爷都没说什么?!你在这瞎咋呼啥??!”

    韩掌柜摇头晃脑,得意洋洋得道:“自从流寇祸乱之后,田地就归我了,我上头有人。”

    “陈瘸子,你现在欠我二十九两银子,这是田地亏损的,上面有武府的官印,你瞅瞅。”

    一群人内又走出一位身材瘦弱的八字胡掌柜,是药馆的周知陶先生,他颇有书卷气的拱了拱手:“陈振业,你们家这些年只给儿子买药,却付不起出诊费,本不该讨要,但自从被洗劫之后,子也不好过了。”

    周铁柱站出来指着他骂道:“你这个黑心的大夫,天天大鱼大肉吃着,你家那俩儿子都胖成啥样了?日子还不好过?”

    “嘿,铁柱啊,你看我都瘦成什么样了,真是揭不开锅了。”

    他把一张单子扔到地上,陈振业弯腰捡起来,十二两三钱银子。

    这还只是出诊费。

    接下来还有一桩桩一件件,虽是些散碎银子的账,但都是先前不说,如今事后来算账的那种。

    陈振业气得身子发抖,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晕过去,还好被周铁柱扶住。

    “一共多少钱,我替陈叔陈婶儿给你们!给了赶紧滚蛋!”

    “周铁柱!你在这里充大尾巴狼是吧?一共六十三两八钱银子,拿来吧。”

    韩掌柜向铁柱伸出了手,老神在在的等待。

    他们是商人,最善于精打细算,这些天为了给陈重办丧事,请的师傅共花了十几两银子,买了块地花了六十两,棺椁寿衣是十一两,加上摆席谢礼,搭棚做饭,而来祭拜的乡亲没有几个随礼的。

    就算那些平常和陈家走得近的邻居,想来祭拜,但看见这几个掌柜在那,都不敢进来,所以基本上银子是流水般花了出去。

    粗略算下来,周铁柱在赌斗场上赢来的银子,一定都花光了。

    他也吃不起这六十几两的账,而整个平阳镇除了周铁柱这个憨货,还有谁敢帮陈振业!

    铁柱在身上掏了半天,也只找到一锭银子,很小,不过十两,还有些散碎银子,连一半都不够。

    “呵,你接着掏啊,”韩掌柜冷眼笑道。

    周铁柱就算再笨,这时候也明白这个韩掌柜是吃定自己,也吃定了陈叔一家了。

    可惜陈重不在,他若是在,肯定能想到办法。

    “唉,韩掌柜,你……”周铁柱看了看陈家夫妇俩躲在身后犯难的模样,咬了咬牙,低下头,“求您宽限几天,我会想办法凑到这些钱的。”

    身后的陈父、陈母同时拉了拉他的衣服,“铁柱!别跟他们求情,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我们自己想办法。”

    “是啊铁柱,你还有娘要养,别管我们了。”

    铁柱的头低得更深,“叔!婶儿!我答应了陈重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那也别求他们!”陈母疯狂般对着韩掌柜等人怒骂:“一群落井下石的匪徒!流寇来的时候真应该把你们全杀了!重儿在的时候不敢来找事,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天理,哪怕是告到府长老爷那里!我也绝不低头!”

    韩掌柜拍了拍手,笑道:“好好好,那就告到府长那,别怪我没提醒你,老子上头有人,而且你儿子还是私通流寇的罪犯!就凭这!你告到哪里我都不怕!”

    “话又说回来,你们不告,我还要去告你们呢!”

    “咱们走着瞧!”

    韩掌柜心满意足的转身,又回头在徐玉芝风韵犹存的脸上看了又看,在平阳镇这种乡野山村,这样气质的女人真不多见。

    要是能抓到后院儿里养起来,也算不错。

    陈母的眼睛天生残盲,倒是看不见,但陈父和周铁柱看了个满眼,心里蹭一下冒起火来,陈父却不敢做什么,但周铁柱才刚刚没有尊严的求了韩掌柜一句。

    心里正臊,涨红了脸,血气方刚耸动下,他忍不住一步踏向前,抡圆了手臂,一拳打在韩掌柜脸上,身娇体贵的韩掌柜顿时往前扑倒,摔在雪地上。

    “混蛋!你看什么看!”

    打了人之后,铁柱也诧异的看着自己的拳头,背心浸出一股冷汗,立刻就缩了手,往后退了三四步,直到撞上了陈父。

    韩掌柜在雪地上呵出一口气,缓慢的站起来,转身怨毒的盯着周铁柱、以及陈家夫妇俩,冷笑道:“大家都看到了?周铁柱动手打人。”

    “看到了,看到了,韩掌柜真是可怜,去老夫的医馆,我给你看看。”

    “那就多谢周大夫了,之后咱们去武府找府长老爷说道说道。”

    一伙人冷笑着转身下山,一路上有说有笑,时而又对着山上呆滞的几人指指点点。

    良久之后,周铁柱才反应过来,苦着脸看向陈振业,冷汗从额头上落下,“叔,婶儿……我犯错了?”

    “唉,铁柱,你不该动手。”

    陈母哀叹一声,接着笑道:“没事儿!回去吧,铁柱,唉……也不知道重儿,现在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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