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也愈发炎热,温幸却不喜欢待在闺室之中,做了张竹榻,躺在树荫底下,吹着清凉的风,也别是一番滋味。 “小姐,这几日二小姐春风得意,快活极了。您这样子帮她,她都完全不会感激。” 为温幸扇着风,沉香一番抱怨出口,满脸的替温幸不值。二小姐身败名裂都是她自找的,而自家小姐为她却是劳心劳力,又是准备装病的药,又是为她暗中引导风向,眼看着二小姐在温常安面前又渐渐得脸,而自家小姐却是什么都没有。 相处久了,寻香与沉香自是有着默契,听到沉香的抱怨,寻香也明白沉香为何不满。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满脸凝重的看着温幸,眸子里的担忧显而易见。 “我自然不是为她。” 温幸轻笑着,心情颇好。柔柔的清风抚上脸颊,吹动青丝在风中飘舞,平白间增添几丝飘逸,宛若谪仙。 温幸只说了这么一句,便笑而不语,等待着沉香和寻香自己去琢磨清楚。 “不是为她?”沉香颦住了眉头,若有所思。而寻香虽不多言,眼中的思索也表现出她此时的情绪。 毕竟是跟在温幸身边,二人脑子也是转得飞快,小姐从来不做那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不是为了帮二小姐,那是为了什么? 和亲!番邦王子! 沉香与寻香几乎同时想到,对视了一眼,随即便咧开嘴笑了起来,果然,还是自己小姐聪慧机智。 “想到了?”温幸看着二人的神色,微微一笑,调侃道。 “嗯,小姐是为了保证二小姐能够去和亲。” 沉香回答到,寻香也在一旁点点头。 “让她死很容易,让她痛不欲生,那才叫难。”温幸微敛了眸子,眼神幽幽,似是那地狱之火,要将世间所有污浊灼灭。 温觅,继夫人,心狠手辣,不仅间接害死了原主,又对自己三番四次出手,不好好回报一下,怎么对得起重生而来的这条命。 这,还只是个开始。等扫掉了一切的踏脚石,有了绝对的实力与商九竹相抗,那二人,她绝对不会放过! 姚霁,商九竹,你们再快活一段时间吧,等着我,等着我邢温幸归来。 温幸眼眸一垂,遮住眼底最深处的荒芜与怨恨,控制着自己颤颤发抖的身子。寻香与温幸主仆多年,心灵相通,见她模样便知,温幸又陷入了对过去惨痛的回忆之中。 无奈咬咬牙,心中满是疼惜,寻香对着沉香使了个眼色,打着手语道: “沉香,你为小姐去厨房端一碗银耳莲子羹过来,可以吗?” “银耳莲子羹?”沉香点了点头,对着寻香确认了一番,笑了笑,道: “对呀,这夏日解暑的羹汤,我去给小姐端过来。” 沉香走开后,寻香上前一步,蹲在温幸面前拉起她的手紧紧握住。 痛苦,你分我一半。 温幸看着两人紧握的手,突然便笑了,笑着笑着,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放不下,她还是放不下,什么都能够让她联想起过去的种种,然后心就像是撕裂了一般的疼痛,半夜做梦都会惊醒,黑暗中坐在床上,瞪大双眼,紧抓着被子不敢入眠。生怕一闭上眼,那些泣血的画面便又涌现在眼前…… “没事了,都过去了,现在您不是娘娘,您是小姐,您能够触及阳光,触及自由,您有更美好的一辈子。” 寻香飞快的打着手语,眼睛直直看着温幸,给予她动力,支持,和安慰,让她在黑暗里俘获一缕阳光。 心中满是感动,惊喜带着后怕的神色溢之于表,温幸咬了咬唇,苦涩伴着感激,看向寻香,道: “还好,还好你还在……” 还好你给了我最后一丝羁绊,还好你让我能够直面过去,再从黑暗里走出来,还好,你还在,未曾离开…… 寻香也是泪流满面,温幸的意思她明白,既然前路苍茫无依,不可琢磨,那便让我一直陪着你走下去。 主仆二人便默默于这树荫之下相视一笑,有些话无需多言,而彼此都懂。 清风吹着树叶,“纱纱”作响,若有若无里夹杂着丝丝叹息。 温幸眸子陡然一深,朝着寻香道:“你去找找沉香,顺便看好院落,别让人过来。” “是,小姐。” 寻香点了点头,似乎是猜测到了什么,转身朝着院外走去。 见寻香的身影已经消失于视线中,温幸眉头微挑,道: “怎么?还不出来?” 只听见一声轻笑,常玄理摇着那把象征性的象牙折扇从大树背后走了出来,身姿卓越,阳光透过枝叶,绰绰约约洒在常玄理身上,光影斑驳间,更添风流。 那抹痞笑挂在嘴边,摇头晃脑道: “温大小姐果真厉害,这么快便将邢后身边的贴身女官收得服服帖帖,不知这寻香姑娘又给温小姐您说了多少邢后的秘密?” 寻香如今可谓是邢氏家族最后的未亡人,当年邢后与寻香虽为主仆,实则亲如姐妹,指不定邢温幸便将刑家的秘密托之而出。 当时邢后死后,常家与沈家暗了多大的力,才保住了寻香的性命,而如今寻香意外流落温府,又遇见名字和邢后一样的温府小姐,指不定寻香便被收买,将刑家常家与沈家的秘密告知温幸一个外人。 故而此时亲眼所见寻香对温幸情真意切,常玄理自是在意寻香曾经说过什么。 温幸看穿了常玄理眼中的算计,她毫不在意,自己乃是魂穿,谁也不可能料想到自己便是邢温幸,哪怕常玄理怀疑,他也不可能查出什么来。 思及至此,温幸勾唇一笑,道: “常世子希望寻香姑娘与我说些什么?或者说常世子希望从寻香姑娘那里听到什么?要不要我给您叫过来,您亲自问?” “我倒是想问。”一点也不在意温幸的明知故问,常玄理挥了挥折扇,满是懊恼,摇头道: “可惜,可惜。谁不知道刑家之人个个傲骨铮铮,而寻香姑娘跟着邢后长大,又岂会为我所用,对我全盘托出?” 说罢,常玄理看着温幸,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道: “本世子没有温小姐这么好的口才与演技,让那寻香姑娘也对我另眼相看。” 常玄理这话便是有着讽刺之意,指责温幸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惜装模作样对寻香打着感情牌。 寻香毕竟是邢后身边的人,常家与沈家,和刑家百年至交,关系非同一般,而邢后又是女中巾帼,深得敬重,在邢氏满门覆灭之后,常沈两家对邢后更是有着异样难以分割的情感,故而邢后死后,更是坚定了常玄理和沈子茺颠覆商九竹统治的想法。 而寻香便代表着最后的刑家人,温幸对于常玄理来说,更是特殊的存在。以为温幸利用了寻香,常玄理心中隐隐的失望与疼痛之感作祟,对着温幸连口气都变得不和善。 温幸眸子一缩,对于常玄理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常玄理的心情她不难理解,但常玄理便是那种善于伪装,狡诈若狐之人。 他会放下伪装,为了寻香来指责自己,温幸着实意外,对着常玄理更是高看了几分,哪怕刚被他指责讽刺,温幸出乎意料的心情颇好。 勾唇,却是发自内心的笑,连着眸子里也是流光溢彩,眸波漾漾,道: “常世子何不用美人计,或许比我的真情牌更有用呢?” “本世子从来不轻易使用美人计,故而不知道成效,不如温大小姐来尝试一番?” 见着温幸的笑,常玄理莫名的就想要征服于她,不知不觉说的调笑里,竟然带着几丝认真,看向温幸的神色里都有着几分期待。 许是没有想到常玄理会如此作答,温幸一愣,呆呆的看向常玄理,不自觉便融入了他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中。 四目相对,骤然升温,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皆是有触电之感,相接片刻,便各自逃离。只有那急促的心跳声透露此时内心的不平。 “咳……” 没有想到突然就发展成这样,常玄理尴尬的咳嗽两声,衣袖挡住面上的表情。 “常世子,家母与刑家曾有旧交,所以刑家有些事,我也是了解的。” 温幸开口解释道,并不希望常玄理误会于她。温幸知道刑家的事,是因为她本就是邢温幸,而不是利用寻香而得知。 但这肯定不能告诉常玄理,故而温幸采取折中之法,说明是温幸之母与刑家有旧交,便可以解释自己为何如此清楚刑家的秘密,却不涉及寻香。 常玄理本是尴尬之际,但听到温幸的话,却是抬起头来,目光里尽是错愕。 温幸这是……向他解释? 一股难言的欢喜涌上心头,连带着思路也变得清晰,转动的非常迅速了。 也是,如果温幸是靠寻香才知道刑家之事,那为何之前还为结识寻香时,温幸便知晓刑家拥有断龙之事,并且知道断龙的下落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