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自己的家人,邢温幸眼眶一红。北疆一战,刑家满门尽殆,独留下她孤苦无依。 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的想法甩掉,温幸轻声柔语劝慰着温常安。 黑夜如墨,零星的几个星子黯然无色,天空暗沉得快要滴出水。一道身影在暗夜里急急奔驰,朝着温府而来。 “老爷!夫人!” 还未进温府大厅,声音就远远传来,带着急促感。 听到这声音,温常安顿时起身,跨步朝着门外走去。温幸神色一敛,随即抬步跟上前去。 “怎么了,是我的觅儿有消息了吗?”继夫人踉跄着步伐从屋内跑了出来,衣衫凌乱,发髻微偏,满脸慌张焦急。 看到继夫人这副模样,温常安的心中也柔软了一丝。毕竟是自己的结发妻子,如此狼狈不堪,温常安心中也是不好受的。 走过去虚扶了继夫人一把,温常安脸色依旧冰冷深沉,而继夫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却是一喜,连着眉间的皱纹也舒缓了许多。 温幸站在两人身后看着这一幕,瞳孔一深,脸上的表情看不清切。 “老爷,夫人,二小姐有消息了!”见到了院子里等候的温常安和继夫人,那道黑影快速的奔跑过来,便跪倒在二人面前,正是温府的家奴。 “你快说,那个孽女身在何处!为什么不把她带回来!”温常安脸色涨红,指着家奴便是怒不可遏的指责。 “老爷息怒,有了女儿的消息是好事啊,您别着急!”继夫人连忙劝慰道。她的宝贝女儿好不容易找回来了,再不让温常安消消火,她的觅儿定是被严加管教,受尽委屈的。 而温常安本来被温幸降下去的火气,此时又蹭的一下全冒出来了,哪里还吃继夫人这一套,他一把便甩开继夫人的手,继夫人跌落在地,而温常安更是指着她怒气冲冲道: “都是你教养的好女儿,娇宠放纵,养成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来。待她回来,看我不打断她的狗腿!” 温幸站在旁边冷冷看着这一幕,心中暗道一声:不对。温幸垂下眼眸,看向地上跪着的家奴。他身子瑟瑟发抖,脸色涨红,而眼神中却是难以抑制的失措,看着温常安和继夫人,有种欲言又止的神情。 “妹妹现在何处,有没有出事,怎么不带她回来?”温幸跨前一步,便朝着家奴问道,面色平静,语气平缓,让那家奴不自觉便定下心来。 听到温幸这句话,温常安也是回过神来,他刚刚一听到有了温觅的消息,便是情绪失控,根本没有去想到这么多。此时一听温幸的话,他也是清醒过来,看向家奴,一双虎眸里满是威压。 家奴见此,磕头一拜道:“老爷……二小姐她……她被严家小姐接去了……今日不回……” 严家人…… 温幸心中暗道:不好! 她的母亲因为嫁给温常安而与严家决裂,温严两家本便成了对头,针锋相对。她温幸幼时的备受冷落,有部分原因便是因为严家曾经给过温家难堪,温常安耿耿于怀。而温幸自幼便不与严家接触,好歹让温常安放下心来。 此时,温觅打伤自己出逃,却是和严家搅和到了一处,说什么温常安也会把矛头对向自己。 果然,一听到严家这几个字,温常安嚯的转过目光,直射温幸而去。 莫非,这都是温幸布下的局? 温常安心中不由得猜测到,他身处庙堂,坐拥一品大员之位,经历的风云诡橘也不在少数,虽是清官寒流之辈,却也是心深似海,转瞬便想到了这当中的阴谋诡计。 而温幸却是一脸坦然,神色里似乎对严家还抱有一丝困惑之意,眸子里清澈清凉,对温觅的担忧隐约可见。 温常安不由得转过头来,暗嘲道自己太过敏感,温幸自幼便与严家毫无交集,这件事温常安再清楚不过了,怎么能一有事就怀疑上自己的女儿呢?温幸眸子里的澄澈单纯着实是让温常安一阵羞愧,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哪里经得起父亲的猜测和怀疑呢? 而继夫人却是似乎抓住了时机,她站起身来便是指着温幸,哭得梨花带雨:“幸姐儿,觅姐儿好歹也是你的亲生妹妹啊,就这么把她算计进严家,这让她可怎么办呢!” 继夫人哭得伤心,而句句都是指责温幸是故意把温觅设计进严家的,连着今日温觅伤害嫡姐的罪名都给抹去了。 温幸一听,瞪大眸子看着继夫人,眼中蓄出泪光,却又倔强着不让它掉落,身子摇摇欲坠,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打击,却是死死咬住嘴唇,一句话也不辩解。 此时无声胜有声。温幸只这一个表情,便让温常安彻底放下戒心来。自古男人的心都向着弱者,而事实都摆在眼前,温幸被冤枉了也不肯出言辩解。 苍白的脸色,无助的眼神,还有额间裹着纱布的地方,又渗透出一抹嫣红,身子摇摇欲坠,像是那风中飘零的蔷薇,风吹雨打,飘零无依。 温常安不禁心头一颤,一巴掌便对着身旁咄咄逼人的继夫人扇了上去,怒气冲冲道: “闭嘴!” 继夫人一手捂着脸,满眼不可置信。这是温常安第一次打她,哪怕是被温觅的事折腾得满腔怒火,他也没有打过她,此时却为了护着温幸这个小,他竟然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巴掌! 继夫人双眼通红,快要充斥出鲜血来,转过头去,一双美目便是死死瞪向温幸,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吃下去。温幸轻飘飘移开眼,完全没有将继夫人放在眼里,而温常安也懒得和继夫人争辩什么。 见继夫人停止了聒噪,温常安又转头看向地上的家奴,沉着声音道:“二小姐情势如何?见到你时是否有为难之色?她是怎么遇上严家人的?” 温常安一连便问了三个问题,虽然语气凝重沉稳,但越来越急促的语调却暴露了他此时内心的担忧。家奴磕头一拜,回答道: “老爷,二小姐没有事,老奴看到她时她已经和严家小姐在一块了,她看上去似乎……和严家小姐相谈甚欢……” 相谈甚欢!没有为难之色,是她自己乐意躲在人家那里的,还是严家人那里!放下担心,温常安顿时又是怒火中烧,气得胡子都要飘起来! 温幸忙走上前,扶住温常安的手臂,满脸担忧道: “爹爹,您别生气,妹妹无事便是最大的幸运了。” 看到温幸眼中的神色,诚恳,担忧,又有种松了口气的单纯,温常安叹息着摇头。 继夫人听到温觅没事,而且是被与温幸有关的严家带走了,她也算放下心来。只要温觅有所归处,不会损了声誉,那就算是明日她回了温府,温常安也不能奈何她。 想到这里,继夫人也便懒得再管温常安的脸色,她盈盈上前几步,走温幸面前,满脸诚恳道: “幸姐儿,真是太谢谢你了,若不是你,严家人也不可能照顾我的觅儿。” 继夫人的神色让人寻不出差错,只以为她是真心感谢,却是明摆着将温幸扯入温觅这趟浑水里来,和严家纠缠不清。继夫人分寸把握得很好,而这恰好是温常安的逆鳞。 温幸眉头一皱,道:“继夫人,我姓温,只有父亲一个至亲之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要将我与严家牵扯在一起,与严家交情甚好的分明就是妹妹,不是吗?” 温幸脸色又无辜又愤怒,而且一句姓温,只在乎温常安,便与温觅有了巨大的差别,狠狠的给继夫人打脸,继夫人脸色青白交错,恨恨瞪了温幸一眼,委屈道: “幸姐儿好生嘴利,怪不得总与你妹妹不和,原来是不肯将我和觅姐儿当成亲人。” “温幸自是先有父,再有家。”温幸犀利回击,却是默认了继夫人的话,狠狠的打脸一巴掌,丝毫不给她面子。 但两声的纠缠,这让温常安转移了矛盾,温幸的话也是句句戳中他的心窝,让他无法再去怀疑于她。 见两人吵得火热,温常安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完全懒得理会。 见温常安一走,继夫人和温幸便放下了眼中的电光火石,眼神交错间各自冰凉。 夜幕深深,潇湘院里一片寂静,初夏的蝉鸣声此起彼伏。 “小姐,二小姐怎么会去了严家?严家不应该是帮助小姐的吗?” 沉香素手托着剪刀,在烛火旁轻剪烛心,室内灯火摇曳,映在温幸脸上,清白增添了几丝妖娆。 温幸坐在梳妆镜前,拿着木梳梳弄着胸前的长发,听到沉香的问话,温幸抬头看向镜中,眼中冷光乍现,清晰至极。 “严空濛没有那么好相与的,她这是给我出的难题,让继夫人缠住我。” 想起在普陀寺的事,温幸嘴角一弯,勾起一抹笑。严空濛定是记着那日的仇,所以今天才给了继夫人报复自己的机会。 “呀!那继夫人肯定会纠缠住小姐您和严家的事,那怎么办?”沉香即刻想到了这一点,面露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