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承绎轻笑弯腰下将咖啡放在茶几上,琥珀色的双眸淡淡“看”向容盛源,调侃道:“确定这四个项目都要?” 明知道容承绎的双眼看不到,容盛源还是莫名被那道清澈透亮的视线看得心里发虚,咳嗽几声后,语重心长道:“只有暂时将你手上几个最多人知道的项目转移走,董事会的那些人才不会把主意打到你头上来。” “我手里还有其他小项目,要一并转走吗?”容承绎像是开玩笑道。 容盛源也虚情假意地笑着说:“一切只是暂时的,等到你的身体稳定一些后,我就让宸宇把项目交回给你,所以目前只需要几个项目作为代表就够了,目的也是想堵住那些人的嘴巴,不然他们老是趁着你受伤的事情做文章。” 容承绎脸上扬起一抹淡如兰花的笑容,随即对谈星云说:“请谈小姐把笔和合同拿给我一下。” 谈星云想不通容承绎既然知道这份合同是霸王合约,为什么还会同意签署这份合同?如果他不愿意容盛源肯定勉强不了他。虽然心里疑惑,谈星云还是把容盛源之前就放在茶几上的签字笔与合同一起放到容承绎面前。 “这里。”谈星云淡淡说道。 “谢谢。”容承绎去摸索那只笔和合同,却不小心抓到了谈星云的手指,谈星云感觉自己的心脏猛烈跳动了一下,表面上不动声色收回了手。 容承绎在谈星云的指导下很快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已经达到目的了的容盛源也没有多做停留,拿起合同就马不停蹄离开病房。容宸宇和醒来后的闵芸早已在保镖的拥簇下离开,病房外面就剩下三个正拿着毛巾拼命擦拭地上血迹的保镖。 容盛源自然听到了之前的枪响和其他人的尖叫声,他还走到门口看了一眼,那具连眼睛都没有闭上的尸体让他脸色发白。容盛源倒不在乎出了人命,只是医院到处都是监控和目击者,杀手和受害人都是他带来的保镖,就怕这件事情传出去的话会对他的名声产生影响。 “尸体呢?”容盛源走到其中一个保镖面前,低着头面容阴森地低声问道。 那个正在擦地的保镖被容盛源略微恐怖狰狞的表情吓得一个哆嗦,五大三粗的大男人表情上却畏畏缩缩的,看起来十分违和又特别搞笑:“已经带走了。” 容盛源心知自己逃不过,看来必须赶紧找个理由或者替罪羔羊了结这个事情,杀人可不是一桩小事,尤其是现在他们还在别人的地盘上,恐怕很快警察就会赶来了吧。 真是晦气,一来这里就遇上这么倒霉的事情,容盛源暗骂道,并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躺着也中枪的容承绎身上,他暗暗记下了容承绎欠他的这一笔账。 “别擦了,赶紧走。”容盛源厉声道。 两个保镖闻言像是被针扎了似的连忙站起身,手里的毛巾已经被血染红,还未擦拭干净的地板上也都是触目惊心的鲜血。容盛源带着两个保镖刚要走,就被拿着手枪从左右两边包围而来的警察围住了,警察接到群众报警就火速赶了过来,还把医院的监控都调出来看了一遍,临走之前顺便把参与打斗的谈星云也带走了。 容宸宇和闵芸都在车里等着,被举着手枪的警察叫下车时都是一副惶恐至极的表情,起初他们还想反抗,最后在警察们用武力的镇压之下,他们只得乖乖跟着警察走都不敢反抗一下。其他警察把容盛源等人的车辆搜寻了一遍,很快就找到被藏于后备箱的尸体。 尽管容氏家大业大,在业内呼风唤雨,但这里毕竟是国外而不是中国,容盛源终于体会到了一把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受,警察根本不听他的任何威逼利诱,甚至直接把他关进一个灯光昏暗的小房间进行审问。容盛源本想把所有责任都推到谈星云身上,但是医院的监控记录清清楚楚证明了杀人一案和谈星云没有任何联系。 谈星云在警察局等了一下午,最后做了个简单的笔录就被放出来了,她走出警察局时已经是晚上,深蓝色的夜空中没有一点星光,只有一轮浅淡而清明的弯月孤零零地悬挂在天边,乍看之下还会感到几分凄凉。 夜风吹在脸上有些生疼,谈星云走下漫长的楼梯,路过一辆黑色轿车时突然听到轿车发出两道喇叭声响。谈星云转过头面无表情朝车窗内望去,隔着透明的车窗正好看到刘雯在车里朝她挥手。 “为这些有钱人工作,果真是把脑袋都拴在皮带上的。”刘雯一边开车一边吐槽道。 谈星云一动不动闭着眼睛假寐,脑海里却一直盘旋着容盛源在容承绎签订了霸王合同后,那得意且阴狠的笑容,她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那对亲生父子会变成仇人一样明争暗斗、尔虞我诈。 刘雯知道谈星云并没有睡着,便开口:“你在想什么?” “容承绎和他父亲的关系很差。”谈星云言简意赅道。 “这个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吧,容盛源经常在媒体记者面前夸奖他的小儿子容宸宇,却对大儿子容承绎只字不提,就跟不认识容承绎这个人似的,偏心偏到肚脐眼儿上去了。”刘雯调侃着说。 沉寂了半晌,谈星云忽然开口:“我觉得他挺可怜的。” 刘雯一时间没有跟上谈星云跳跃的思路,愣了片刻,然后惊叫着说:“谁可怜?容承绎?” 谈星云没有说话。 “你居然觉得他可怜?他有什么好可怜的?虽然没有娘,爹又不爱,但是他至少在一个富足的环境下长大的吧。哪像我们小时候,当年为了半个馒头还和其他孤儿院里的人争得死去活来。”刘雯絮絮叨叨地抱怨了一大堆,转过头见谈星云依旧闭着眼睛没有一点要开口的意思,便转移话题说,“容盛源他们怎么样了?没想到传说中有钱有势的容家人还被拘押在小小警察局。” “国外不如国内那样能让他们呼风唤雨,并且出了命案肯定会引起警方的重视。”谈星云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幽深,半晌她才继续说道,“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容承绎在背后动了手脚。” 与此同时,病房内。 容承绎坐在沙发上,仿生眼镜的镜片中倒映出电脑里安德鲁的脸,安德鲁一直在国内帮忙处理容承绎工作上的事务,近段时间鲜少过来,所以他一般都是在视频通话中和容承绎报告公司的最新情况。 “我已经把那四个项目都做了改动,只要他们开始运作项目,就一定会亏得血本无归。”安德鲁说着表情中闪过一丝阴冷,他已经听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不由得对容盛源等人的厌恶又增加了一分。 容承绎倒显得不急不躁,双手抱臂倚靠在沙发上,俊朗的脸上晦暗不明:“董事会那边怎么说?” “容盛源带头挑唆一些董事会成员商议摘去容先生的位置,称容先生目前身体受伤不能负荷太重的压力,并且因为要养伤不能及时处理公司业务,不过这些提议都被老董事会的成员反对,他们都清楚容宸宇是个只会吃喝玩乐享受的纨绔子弟,根本不能接起那些项目。” “很好。”容承绎凛然一笑,眸中尽是冰寒之意,“只要那个白痴跳进陷阱里,我想任护子心切的容盛源怎么拉都扯不上来了吧。” “是的。”安德鲁点了点头,抬头看向容承绎时,只见对方那张在明亮白炽灯之下的俊脸保持着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明明是有与容盛源几分相似面孔,却在提起“容盛源”这个名字时表情格外寒冷。 不得不承认,安德鲁感觉自己被容承绎那看似云淡风轻的“护子心切的容盛源”几个字,刺得心脏有些生疼,他眼睁睁见证着容承绎是如何从水深火热的容家斗争中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清楚容承绎究竟经历了多少危险关头才能达到与容盛源相匹敌的位置。 但是,每当看到容盛源为了他自己的利益或者他另外一个儿子容宸宇,而不惜设计陷害容承绎时,他总是感觉到无限悲凉,就像是心脏被人掏空一般,凉风毫不留情呼呼地往里面灌。尽管容承绎一直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可安德鲁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心底的愤怒和不甘。 只是这些负面情绪被容承绎隐藏得很好,连目睹了大半个谈判过程的谈星云都看不出来。 “安德鲁?”容承绎的声音打断了安德鲁的思绪,安德鲁猛然从沉思中反应过来,便看到视频另一边的容承绎蹙起眉淡淡开口,“你在想什么呢?” “公司里遇到了些难题,目前还在解决中。”安德鲁收敛了表情,用没有起伏的声音不动声色道。 “既然这样,那你好好休息吧,辛苦你了。”容承绎说着准备挂断视频通讯。 “容先生。”安德鲁突然开口。 容承绎刚要摁掉视频通讯按钮的手一顿,抬头把看不见的目光对准电脑屏幕,扬了扬头说:“恩?” “谈小姐的身世我已经查出来了,详细的资料我会发到你的邮箱里。”说到这里安德鲁顿了顿,吸口气才继续说道“而且我也确定下来了,她的确是当年跳楼自杀的谈柏霆的女儿,幼小开始在孤儿院里长大,和她一起进去孤儿院的还有一个名叫谈凌希的亲生妹妹,不过没多久就被一对夫妇抚养了。” 容承绎托着腮若有所思:“那这么说,她的确是为了当年她父亲的事情,才以保护我为借口故意接近我的。” “是的。”安德鲁点了点头说,“VN公司曾经对外透露过,不接受被黑道或者雇佣兵作为追杀对象的任务,只是这次他明知道容先生的真实状况,还依然接下了这个任务,可想而知是另有目的。” “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吧。”说完容承绎不等安德鲁反应,直接挂断了视频通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