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时空之门

    梦姝轻轻摇头,只字不语。她低敛着眼睑,一手托着烟枪,悠然,一条条栩栩如生的小龙,飘荡空中。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紧皱着眉头,又一次的轻轻摇头。

    白小雪跌坐在地上,神色落寞,仿佛刚刚的恳求用尽了她一切的力气。眼中是浓烈的绝望,希望之后的绝望,来的猛烈而突兀。人生八苦,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已得其三,以后的路该怎么走?若这是命,怎么就没有一点点的甜头?

    梦姝悠然一口烟,烟圈浅浅喷出,全部打在白小雪的脸上,将她低落到接近迷失的神智拉回:“人生八苦,呵呵呵……人生何止是苦?所以每个婴孩总是啼哭着诞生。但若真没有这些苦,是否还能分辨出什么是甜?

    什么是美好?每个人的人生本就因为不完美而变得别致,与众不同。一切皆是天意,皆为因果。我唯一能帮你的是让你回到他所在的过去,这样的机会,要或不要,你自行定夺。”

    白小雪的眼睛猛然睁大,紧握着手心,尝过离别苦,才懂得即便是短暂的相守也是幸福:

    “要,我要。如何让我遇见你,在我最美的时候。没有早一秒,没有迟一秒,恰好在你最美的时光,以最美好的姿态撞进你的生活。即使是短短的一年,即使是最美好的梦境,即使会痛哭着醒来,我依然愿意,因为我爱你,很爱很爱。”

    她凝望着大卡车旁边的黑色棺材,嘴角浅薄的笑意,那双望穿秋水的眼,落下一颗晶莹的泪滴。

    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最美好的爱恋,没能在一起就离别,放不下的不仅仅是那无望而终的爱情,更是那份不甘,不甘没能在彼此最好的时候遇见,恨不同时生处处与君好。

    这一滴眼泪,有最重的重量,最复杂的感情,爱,不甘;恨,不忍;怨,长久;痛,永随。

    梦姝嘴角浅浅笑意,右手一挥,那滴晶莹的眼泪在落地前,突然飞向了她左手托着的彩色琉璃瓶中:“以吾之名,泪滴为媒,时空契成。”她双手结印,一个古朴气息凝重的字符快速的印入她和白小雪的额头之中,闪烁了数次,缓缓消失。

    白小雪倔强的忍着眼泪,鼻尖酸涩。她看向黑棺,心中默默对着棺中人倾诉:对不起,我答应你不哭的。刚刚,刚刚……是我太激动。子峰,我真的没有伤心难过,真的。

    “别发呆了,准备准备,我送你去与他相见。记得,你只有一年的时间,时间一到,契约之力,会将你带回来。你待会儿只需要想你想去的那一年就好。”梦姝起身,将女子从地面扶起,瞬间出现在大卡车内,右手打了个响指,身后的桌椅都缓缓融化,就像遇热的冰激凌。

    回去的时间极短,几乎是眨眼之间。街道依旧空旷,连火盆里的火苗都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大卡车缓缓地出现在小区大门前。梦姝右手一挥,黑色的棺木飞回了原本的位置。

    “我,我能将他带上么?”白小雪飞快的下车,奔向棺木,伸手爱恋的抚摸。除了他,在这个世界,她身无长物。

    “时空之门,从不带死物。”梦姝浅薄的笑着,丝毫没有发觉自己戳到了对方的痛楚,只是实话实说。

    白小雪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往小区里跑去,跑过的地方不时能看到迈出一步,便一动不动的人;还有树下椅子上僵硬坐着,欲抚摸自己孙子的手,还停在半空;还有在休息区做运动的人,维持着做到一半的动作,高难度的姿势……

    她惊恐的捂着嘴,仿佛置身在巨大的蜡像馆,自己是唯一的活人。虽然知道有仙子在,可还是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开门,进屋,关门,动作一气呵成。快速的在房间里翻找了起来。

    银行卡没用,扔了;现金没用,不带……倒腾了半天,她就带了一个旧怀表,将两人一起的照片裁了下来,放在镶嵌照片的位置,放在心脏的位置窝了窝,脸上都是幸福的表情。将怀表贴身藏好,又匆匆的往外面赶。

    “对,对不起。仙子,让你久等了。”小雪看着依旧站在原地,连姿势都未曾改变的仙子,吞了吞口水,担心自己让仙子等了太久,一不高兴,就不带自己去找子峰了。

    梦姝左右扭了下脖子,缓缓的回过神:“还好,这点时间,还不够我收集这附近许愿者愿望的。不过,我时间金贵,你还是快些的好。”

    就这说话的时间,白小雪又凑到了棺木旁,蹭了又蹭,扭捏了许久。终有还是忍不住,抬头望着梦姝:“我,我真的不能带上他么?”

    梦姝冷冷的瞥了小雪一眼,并未回答,只是伸手握着白小雪,轻轻闭上眼睛,右手执着的烟枪,不知何时飘起淡淡白烟,白烟被驱使着,轻飘飘的将小雪笼罩,逐渐扩大,白烟散去,两个一模一样的白小雪出现在夜色下。

    白小雪还来不及委屈,就见鬼似的屏住了呼吸。她颤颤抖抖的指着眼前淡漠的自己,半天都没憋出个字来,只得木木的转头,求救似的望着梦姝。

    “我能定住时间一会儿,但不会太久,总要有人在这个时空代替你。逆过时空,本就违背时空法则。这个分身就像游戏里的bug,有了它,时空法则才不会察觉。”梦姝淡淡的收回手,淡笑的看着小雪,手指一勾,大卡车瞬移到两人面前,前面的灯闪了两下,伴随着嘟嘟的喇叭声。

    白小雪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只要能再见他一面,就算是死,都甘愿。何况只不过多了一个自己而已。子峰,我,我马上就可以去找你了,你一定要等我。

    “好了,闭上眼,想你要去的时空,让小蓝感应到。”梦姝一边说着,一边拉着白小雪的手,轻轻的放在车门上。

    大卡车仿佛回应一般,嘟嘟的响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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