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君已老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处处与君好。

    午夜,夜色浓重,明月在薄云中游走。某小区门口,摆设灵堂,异常安静。惟独一名双十芳华的女子,一身白裙,跪在灵像前,默默的烧着钱纸,暗自悲痛。青烟袅袅,伴随一点点飞起的碎屑,轻舞飞扬。

    “吱——”难听的刹车声,一辆深蓝色大卡车停在了旁边,卡车上面是各式各样的门。副驾座的车门推开,白色的高跟鞋迈了出来,纤纤长腿。她的动作优雅而缓慢,黑色长发及腰,白色改良及膝旗袍,手中执着白玉色的烟枪,袅袅婷婷的走向灵堂。

    女子感觉到有人来,诧异的抬头。她知道没有人祝福他们,更不会有人来看望,包括老师曾教导过的得意门生,还有他们的亲人。自己和老师的爱恋不被周边的人理解,接纳;他们将自己当做耻辱。

    “我是梦姝,时空之门的守护者。是你在召唤我?”梦姝依旧淡淡的笑着,慵懒的抽了口烟,缓缓。

    女子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却用尽力气。她只看了梦姝一眼,便低垂下眼睑,手中不断的向火盆添加着纸币,对身边的一切恍若未闻。

    梦姝伸手抬起女子消瘦的脸,双目对视,再一次郑重其事的说道:“是你,在召唤我!说出你心底最深的愿望,我帮你实现。但是,要支付一滴最干净纯粹的眼泪。”

    “愿望?呵呵!我的愿望。”女子眼中含泪,笑得讽刺:“我能有什么愿望?!不!我有的,我是有愿望的。那便是,与他同死,同葬。你能帮我吗?我唯一的愿望便是,现在,马上,立刻,死去。杀了我,杀了我!”她疯了一般的嘶喊着,原本就苍白的脸格外恐怖。

    梦姝微微挑眉,这人不相信自己:“想死,很容易。上吊,跳楼,喝毒药,虽然死相难堪,过程痛苦,但也能让你死得透透的。当然,你们人类的安乐死,似乎听起来也不错。”

    对于一心求死的人,她从未有劝阻,毕竟她不是漫天神佛。等这人死了,就没有拉住车的愿力,自己再找下一个好了。

    女子轻轻摇头,双目无神,刚刚疯了一般的嘶喊,已经将她的力气消耗殆尽,脸上全是讽刺的笑意:“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以为我不想吗?只是,只是我不能!

    我并非贪生怕死,但与他的约定,无论如何也要遵守。子峰,你怎么可以要我好好活下去!没有了你,我又该怎么好好活下去?”她望着一旁的黑棺,紧握着双手,指甲陷进肉里,隐忍而痛苦。

    梦姝指尖微动,玉烟枪快速的转了一个圈,安静的躺在她手中。女子身上浓烈的情感涌动,她仿佛能看到那滴为爱而成的眼泪,纯粹的闪着光。她嘴角微扬,改变了主意,决定说服女子:“你很爱他,但你们注定不可能厮守。这不是你们第一次死生轮转,也不是最后一次。真的就这样甘心的放弃吗?”

    女子猛的抬头,紧紧的盯着梦姝,那眼神,仿佛能把她活吞了一眼,浓烈的渴望,浓烈的恨意,浓烈的爱意,交织缠绵。

    过往一幕幕上演,他的好,他的坏,他的宠溺,他的一切,都那样让她迷恋。大多人说他们是忘年恋,是师生恋,是父女恋,怎样的不道德,不合礼数。那些人可知自己和子峰不是父女?又可知有些人只一眼,就是一生?

    女子缓缓侧头,看着那黑白色的照片,眼圈红了又红,是,她很爱他,很爱,很爱。却又如此的恨他,恨她丢下自己一人,更恨他不许自己随他而去。……可比起爱,这点恨,太少,少到变成无奈和憋屈。

    梦姝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等着深陷思绪中的女子,她在等,等自己要的那滴眼泪。这个人身上有,而且越来越浓郁,是爱而不得的泪。那样浓烈感情的眼泪,让她激动得手指都轻轻颤抖。她点燃了烟,深深的吸了一口,些微平复了一下心情。

    女子并没沉溺在回忆里多久,她很难过,却一直都笑着,淡淡的笑,梨涡浅浅。

    梦姝淡然的吸了口烟,悠然,心里默默叹息:人啊……呵,这样也许就是活着,也是可爱。没有这样的执着,爱恨,自己的七情花也不会盛开。

    “你……你知道我最大的愿望?真的能实现?我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她其实并不相信,但想到那个躺在棺中的人,她宁可一试,期盼奇迹。过了今天,过了今天就该火化了,能留下陪着自己度过漫漫年华的就只剩下思念和一撮骨灰。

    “当然,只要你支付得起代价,一滴眼泪,最珍贵, 饱含情感的眼泪。或爱或恨,或痴或怨……你——应当负得起。”梦姝淡定的说着,眼神和语气都满是肯定。对于这滴眼泪,她志在必得。

    女子望着梦姝,眼中满是疑惑,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一滴眼泪?”这是不太容易了……

    梦姝嘴角扬着淡淡的幅度,似笑非笑。她轻轻点头,唯一遗憾的是那滴眼泪依旧没有落下。凝结着浓郁芬芳的眼泪,就在她眼前晃动,但却无法收取。每多等一秒,都是折磨。

    “真好,可是,现在我不能哭呢!我答应过他,在他死后照顾好自己,每天都活得更开心。就像,就像他在一样。你看,他就在我身边,我能感受到,他并未离开。”

    女子的声音哽咽,泪光闪动,嘴角勉强的拉出幅度。她看着那张遗照,伸手轻轻擦拭去上面的灰尘,就像抚摸爱人的面颊:“对不起,只是,我不能哭。你要的代价,我支付不起。”

    梦姝抖了抖烟杆,烟丝自动灭了。烟杆滴溜溜的在她指尖转了一圈,才缓缓撇在腰间:“这不难,去一个他还存在的时间,你就可以哭了。”她淡然的解释,嘴角依旧扬着淡淡的弧度,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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