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强知道自从他爸爸去世之后,姑父都是挺照顾他的,他也好几次问过他关于将来工作的问题,只是一直以来他都告诉姑父他现在没有工作,因此姑父也有几次好心地提起想要托人帮他安排一份工作。因为之前爸爸的制药厂的所有股份已经全都抛掉转成了现金,所以爸爸的制药厂早就跟他没有任何的关系,所以如果他要找工作的话只能另谋出路。 现在姑父忽然对他说他想了办法把他弄进警校去,以后还有可能从政,这样突如其来的意外,真的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甚至他以前根本就没想过。 刘强知道姑父这肯定是为他好,而且他以后这样发展,其实也不失为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但是最大的问题是如果他要走这条路的话研琪该怎么办? 他去了外地,肯定就会无法照顾研琪。因为他不可能把研琪也一起带去跟着他走南闯北。 这样一想,姑父的一片好意反而是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困境。 一时间,他感觉到自己居然又回到了几年前同时面对学业和照顾研琪两方面压力的时候。 其实他也知道,他是不可能一直不去找工作的,毕竟就算他现在还有资产,但是如果没有收入的话也只是坐吃山空,总有一天要花完。他已经为了研琪放弃了大学和三年的工作时间,如果再这样拖延下去。恐怕错过了大好的青春时光的他这一生也不会什么大的作为。 可是……如果他有了工作,去了外地,研琪怎么办? 姑父的一通电话,让他陷入了沉默。 就在他沉默时,姑父又催促道:“刘强,你觉得姑父的提议怎么样?你考虑看看吧。” 姑父的话让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如果他答应了姑父,那研琪恐怕就真的无处可去了,沉默了半天,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大脑忽然灵光一现,忽然说道:“姑父……那个,我已经找到了一份工作了。” “找到工作了?你现在在哪里工作?”突然听到他的回答,姑父也是有点吃惊。 被姑父这么一问,他也支支吾吾起来,如果说一些低档次的工作的话,姑父肯定会劝他放弃现在的工作,然后听他的去警校,以后从政。所以他必须说一分还不错的工作出来。 但是,要在短短时间内编造出一番能瞒过他的谎言实在不简单,一时间他的大脑也是一片混乱。 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在那时,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那张三年来一直被深藏在床头柜子里的陈先生的明信片。 当年,在他把研琪要回来的时候,陈先生曾经许诺过他,如果要找工作的话,可以联系他。 如今已经三年过去了,他不知道陈先生是什么也的状况,也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他以及当年的那份承诺。但是不管怎么说,此刻陈先生绝对成了他唯一的救兵。 “姑父……我在一家制药厂工作。”想了想,最后他还是说出了这个借口。 “制药厂?”听到他的回答,姑父果然很是意外,“爸的厂里工作?” “不是……是三鑫制药厂……”刘强想起陈永华是三鑫制药厂的老总,而且三鑫制药厂在他们这里无人不知,姑父自然也知道它的背景。 “三鑫制药厂?”姑父的声音有些惊疑,“你们的老板是陈永华?” “嗯……” “原来是他啊。我记得以前还跟他吃过饭,不过就一次,倒也没记清他的样子……你能进那厂里工作倒也不错,那可是个大公司,只不过如果只是技术员工的话待遇怕是也不会很高吧。你现在待遇怎么样?以你的学历,工资可能不会很高吧?” 姑父说陈先生和他一起吃过饭,这让他大吃一惊。好在姑父对陈先生不算什么深交,否则他一旦被敲出破绽那可就是百口莫辩了。 “呃……是不太高。不过陈总和我爸爸认识……他说只要我能考上会计,就给我安排到财务部去……所以我现在在准备考会计,姑父。”刘强尽他所能地编造着圆满的谎言。爸爸到底跟陈先生认不认识他不知道,但是他也只能这么编了。 “当会计?”姑父的声音似乎依旧有些不大能理解。似乎在他眼里根本看不上眼。 “嗯,姑父,我真的已经下决心了,而且已经都准备好久了。姑父,真的谢谢你的好意了,但是我还是决定去那里工作,我已经下决心了……所以,姑父,真的是不好意思了。” “当会计没有多少前途的。”姑父直截了当地对他说。 “我知道姑父你的好意……但是姑父,我真的已经想好了。我真的想去当会计,只要一份安安分分的工作就行了。”姑父依旧是不死心,一遍又一遍地劝他,认为哪方面没有什么前途,而他则是一遍又一遍地跟姑父解释着,拒绝着他的好意。 刘强不知道姑父为了能够给他找一个安定的将来做了多少的幕后工作,其实真的要回绝他,他也很是过意不去。但是他真的别无他法,如果他为了自己的前途,就必须放弃研琪的话,他恐怕会选择放弃的前途。 三年前他就做过这样的选择,三年后,有了一定家底的他,自然更会这样坚定。 “刘强,姑父真的是为你好,你可要想想清楚啊。” “真的谢谢你,姑父……但是我真的想好了。”在他的坚持下,姑父最后还是没有能够说动他,无奈之下,他还是尊重了他的选择,只是让他多考虑考虑,一旦觉得那方面困难就直接找他。 刘强谢过了姑父,但是心里却是百味杂陈。 因为他刚才跟姑父说的都是他临时编造的谎言,做了几乎三年的宅男,他的撒谎水平显然并没有退步多少。 但是这样下去,他也瞒不了多久。自从他爸爸去世之后,姑父对他实在太过照顾,这虽然是好事,但是在他一次次地关心下他也会紧张,生怕他隐瞒了这么多年的秘密暴露。虽然他也知道,如今的他,就算真的暴露了研琪,情况也不可能比3年前更严重了。 当初爸爸发现研琪时的怒容,在他放下电话话筒的那一刹依旧历历在目。 他真的好想念爸爸。 哪怕只能看到爸爸的怒容,他也真想再看爸爸一眼。 可惜,这样的心愿永远也实现不了了。 挂下电话后,他思索了很久。看着在卧室里安分地抄写字帖的研琪,他也真正意识到,他也真的该给自己找一份安定的工作了,或许工资真的不需要太高,但是只要要能够让他能够维持这个家,能够尽量减少对爸爸遗产的消耗。 想了很久,最后他还是意识到,如果真的要找一份工作的话,陈先生或许真的是最好的选择,首先,他是为数不多的知道研琪存在的人,第二,虽然仅仅只见过一次面,但是他对他的印象却很好,他是个很慈善温和的人,此外,陈先生还许诺过他如果他要找工作的话他会给他安排一份能够养活研琪的工作,此外,陈先生的公司也是在本市,如果他真要在他的公司里工作的话,也不用跑太远,综合来看,真的算是上上之选。 只是,如果他真参加了工作,他又该怎么照顾研琪? 那时候刘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找已经多年没有见面的包琴阿姨,如果让她来照顾研琪的话的确是不错的选择。如今的他,已经有不少的积蓄,只要他肯给包琴阿姨钱,不给她造成生活上的负担的话,热心的包琴阿姨肯定是愿意收养研琪的。 这样一想,他立刻就动了身,他先是从床底下取出了2万元人民币藏在他的皮夹子里,然后就出了门,因为这几年他没有考过驾驶证,而且他也不怎么出门,所以至今他出门依然是骑车,当然,三年前的那辆自行车早就是生锈报废了,几个月前他买了一辆崭新的跑车,速度比以前那辆快不少。 按着脑海里的记忆,他出了家门后就直接前往了三年前包琴阿姨开包子店的那条街道。 如果三年来包琴阿姨还在那里开包子店的话,他应该可以找到她,然后剩下的一切都好商量。 但是,事与愿违。 当他来到熟悉的包琴阿姨包子铺所在的那条街道时,他却惊讶地看到,原来那家熟悉的包子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五金店,里面有几个工人正在焊金。 那时候他就是感觉不妙,停下跑车,他走上前去找到那个蹲在地上给一道防盗窗焊金的大叔询问。 “这位师傅,我想请问一下,以前这里不是开的一家包子店吗?”刘强疑惑地问道。 “啊,你说什么?” 焊工大叔停下手里的机械,皱着眉头转过头来问他,刚才机械的声音太吵他没听清。 他加重了语气:“师傅,他问您一下,以前开这里的包子店的老板搬到哪儿您知道吗?” “啊?噢,这家店早就转让了。他搬到哪儿他怎么知道?”焊工师傅脾气不是很好,一句话没说完就继续转过头去焊接。 听到这话,他的心立刻沉了下去。3年前,包琴阿姨的包子铺生意就已经每况愈下,如今转让了,也是合情合理。而且由此可见,包琴阿姨的生活,确实比较困苦。 “那您知道他们的联系电话吗?或者知道他们一家现在住哪里吗?”他仍不死心地问。 “不知道不知道。”焊工师傅耐心差的出奇,话也不多说就敷衍了他。 看着焊工师傅不好说话的样子,他也是叹了口气,捏了捏拳头,打量了这家五金店一会儿,最后还不得不无奈地离开。 时光匆匆,转眼间,却已是物是人非啊。想起当年包琴阿姨那亲切的笑容,他不禁一阵唏嘘。 如今,她又在。过着怎样的生活? 他永远不会知道了。 爸爸走了,包琴阿姨也走了。知道研琪的人,如今只剩下了他。 当年那些在他生命里留下过或轻或重痕迹的人,如今,也是离散四方,天涯永诀了。 这一生,他也不能再和那些曾经对他微笑过的人相见了吧。 他极度疲倦,踏着疲惫的步子,骑车就走。 就在他回去的路上,他却是无意间眼睛一瞥,看到了一件让他惊喜的事物。 那是贴在一幢公寓前的一张广告单,广告单挺大的,字体也是黑色楷书,比较醒目。 但是最让刘强惊喜的是,上面写着: “找保姆,来官河家政服务有限公司。” 保姆? 那时候他突然想到,他可以给研琪找一个保姆来照顾她。虽说找保姆这个想法他不是没有过,但是因为三年之前他没钱请不起,后来又因为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呆在家里的所以自己能照顾研琪也没去想请保姆的事情,但是现在到了找工作的关头他却是真正产生了给研琪找保姆的念头。 保姆吗…… 那时候他脑海里出现的并不是那些过着围裙的大妈保姆,而是岛国动漫里那些留着辫子声音尖细的萝莉女仆。 靠,他想到哪去了? 甩开这些不良的念头,他还是回归到现实,不管怎么说,他都要先联系上家政公司,然后找一个能够照顾研琪的保姆才行。 刘强默默地记下广告单上的联系电话,然后回到了家,准备等他找到工作之后就联系家政公司。 当然,回到家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给家政公司打电话,而是先照顾研琪,今天晚上,他给研琪做的不是饭,而是一大碗的牛肉洋葱面,这不是研琪第一次吃面了。只是他记得他第一次给研琪做面吃的时候她就喜欢把面条一根根地含在嘴里吸,而且吃得很起劲,所以那之后他就经常做面给研琪吃,一来研琪爱吃,二来面做工也简单,不用做菜那么麻烦。 研琪在饭桌上用瓢羹勺着面汤小口小口地喝,而他则是吃到一半就走到了卧室,从他床头的那个抽屉里拿出了那张他放了三年都没动的陈先生的明信片。 看着有些发黄的明信片上的联系电话和地址,他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忍不住咽了几口水。 距离三年前的那场雨中送别,已经过去了三年,陈先生还记得研琪和他吗?他还记得当年的那个无意间的承诺吗? 但是无论如何,当下刘强要找工作的最大希望,也是寄托在了陈先生身上了。 怀着摇摆不定的情绪,他拿起了卧室里的话筒,对应着明信片上的联系电话,一个键一个键地按了下去。 时光一转已是三年,陈先生,他是否还是用着原来的电话呢?他是否还如当年那样的慈善可亲? 他不知道。 在电话接通前,一切都是不确定的未解之谜。 嘟嘟嘟。 电话话筒里不住地响着无人接听的话筒音。 而随着话筒音次数的增加,他也开始渐渐地不安。 陈先生,他此刻,是不是正看着手机上这个他家的陌生号码而疑惑呢? 就在他思绪纷飞时,话筒的那头,却忽然通了—— “喂,是谁?” 是一个略微有些沙哑而稍显苍老的声音,虽然时隔三年,但是这声音依旧是勾起了他三年前的回忆。 电话那头是陈先生没有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