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基常组阁未成,致富之梦难现,辞组长后依旧抓管《片带边缘控制器》。对“基地项目”由想参加到不感兴趣,而殷显文对他那小玩艺儿也看不上眼。二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立君子协定:杜基常完成“片带边缘控制”现有合同所需人员殷显文暂不安排,完成后将所有人员交给殷显文统一安排。 胡秋萍成殷显文的铁杆后,杜基常抓片带边缘控制只能依靠苟兴旺。苟兴旺原在工厂搞工艺,设计能力有限,线路更是一窍不通。后有与殷显文同来的季月莉靠了上去,杜基常离孤家寡人稍稍远了些。季月莉是七零届毕业,只是嘴巴了得,比之苟兴旺又差一等。杜基常带着这两位,只能壮胆,不能解忧。好在那《片带边缘控制器》是成熟产品,只是重复再生产。那也忙得团团转、焦头烂额,心中怏怏不快,暗暗伤神。 季月莉随殷显文去公司,又随他来五室,然二人矛盾深深。殷显文联系“卫星地面接收天线”的事,杜基常告诉给季月莉。季听是殷显文联系的,脑袋摇的象拨浪鼓一般,口内一连串的“不干,不干,坚决不干”。又沉重声明,“凡殷显文联系的都不干。” 韩熙光听了,忍不住问: 你和殷显文一起从四室到公司,又一起从公司来五室五组,怎么就有如此的深仇大恨那? 没有什么仇恨,殷显文总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办事不牢靠。 何以见得? 这你都不知道啊!他哪一件事办成了,办好了? 举例说说。 季月莉却不言语,一会儿又问韩熙光。 卫星地面天线是怎么回事? 韩熙光也有些惊讶,告诉她卫星天线有从卫星接收信号和向卫星发射信号两种,也有两用的,既发射,又接收。你有时看到高楼大厦顶上朝向天空的象大锅似的凹面球冠有些就是卫星天线。 季月莉忽而又离题十万八千里,说起了四室的奖金。 四室好多人去年都拿两千多的奖金,他们一点事不干的人,只要沾上民品边的,也都拿七八百呢。 韩熙光想,这与我听到的差了好几倍呀。 四室好多人都希望我回去,回去还干原来的工作,前几天,吕副所长也让我回去呢。 韩熙光顺口说道: 那你就回去呗。 你是不是撵我走啊? 怎么是撵你呢,四室欢迎你,吕副所长希望你回去,专业对口,有你大显身手的用武之地,岂不是回去的好?再看我们这里混乱不堪,你又说殷显文不行,哪辈子才能干出点成绩来呀? 季月莉又显出无可奈何的神色叹息道: 要回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吕副所长和那么多人欢迎你,回去还不易如反掌! 季不再答腔。 说起这季月莉,名声却不小,当年她在周大祥那个组,两派争斗时,她能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叫骂,其名声早就灌耳了。 季月莉问韩熙光有没有将上次说的话告诉殷显文,听到否定之后又重复叨唠殷显文的诸多不是和不行,吹嘘自己的人缘好、能干。四室不愿二人回去,主要是殷的人缘差。 凡吹进耳朵的东西南北风,韩熙光总要打上问号、嗅一嗅气味。 见韩熙光不言声,季月莉又道: 有人说你韩熙光是殷显文的忠实支持者。 韩熙光笑笑。 前些时候好些人说我是杜基常的亲信,其实都不假。当时我支持杜基常继承老甄的事业,将这个组领导好,兴旺发达。我尽了自己的全力,所以说是他的亲信并没有错。对杜现在的这一套搞法我不敢苟同、恭维,有看法,不就成了反对派了吗?对殷显文也一样,我觉得他注重提高全组的技术水平是正确的,自然支持他。但对他的“谁干谁得”就持反对态度,这些你不是都看到了、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一些,总觉得你是支持的多,反对的少。 支持和反对都是就事而论,不能为反对而反对,为支持而支持。要具体事情具体分析,觉得对的就应该支持,至少不反对。觉得不对的就应该反对,至少不支持。 韩熙光听腻了季月莉和殷显文相互贬低、嘲讽和发泄不满。问季月莉: 你们同在四室待了那么多年,同进所公司,又同来五室,却矛盾深深不可调和,相互贬低不遗余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月莉没有吭声,韩熙光又道: 组内矛盾原本就错综复杂,再加你们这一对,又再错综下去,对组内团结不利,对工作不利啊! 季月莉依旧没有回答,韩熙光也只有感慨而已。 杜基常、舒礼银率带朱春培和苟兴旺去青岛参加应用推广会,会上益都有两个厂家想采用机电所的片带边缘控制和张力控制。会后舒礼银回了,杜基常带朱春培和苟兴旺去益都与一家厂签了正式合同,杜基常决定与胡秋萍率带苟兴旺和朱春培承揽。另一家想以提供现金咨询费的方式获得设备,便利些。一个月六十元的顾问费让杜基常垂涎欲滴,立马就想拍板成交,当时就将顾问口头交给了朱春培和苟兴旺。然而回京后怕组内过分不平衡引起更深的矛盾,只说了现金顾问费的事,没有提对朱春培和苟兴旺的口头许诺。这样,由谁去充当顾问,在杜、殷和舒之间就产生了分歧。 钱是人人喜欢的,事情刚刚说了个头,组里就吵得不亦乐乎。 殷显文从年终奖角度考虑,感觉自己和韩熙光与匡全正名下的项目,即使“北绝”厂的合同能签,能完成,也只能达到其他几个摊子收入的一半,甚至只有三分之一。何况非己所长,难度较大,完成的希望渺茫。想象顾问咨询谁都能干,想让自己这一摊占了,以减小年终奖金与其他几摊的差距。他在摊内说时,匡全正热情很高,愿意接。韩熙光觉得这种做法有点出格,埋藏着风险,怕出乖露丑,推说非己专长而不愿接。 殷显文在组内商量时说了自己的意图,舒礼银表示异议。 这块肥肉来得有点特殊,它的咨询顾问费不通过所里,是灰黑色的,因而必须作特殊处理,也就是大家都分点,以堵向外扩散之口。 这块肉是孤单单一块肉干,油水不多,也没有汤和碎屑,若拿到组内分,是谁也不会干的。而“北绝”厂那项目合同尚未签,不能作数。即使签了难度也很大、收入少,年终那一摊就没有什么可分配的了,那就会很不平衡。 你这是将油水足的项目留给自己。 殷显文话音刚落,舒礼银就表示不同意,引起殷显文不满。两个人顶了起来,杜基常一旁观战,结果上午不欢而散。 三人下午又争论得面红耳赤,仍无结果,殷显文就上到了三楼办公室。此时胡秋萍、朱春培、匡全正和苟兴旺等为避开三头目争吵而在楼上办公室玩牌,韩熙光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书。殷显文见状,说了几句,胡秋萍狡辩了几句。韩熙光问殷显文: 你们商量得如何?有结论了没有? 没有成,舒礼银坚持要全组分配。 应该如此啊。 韩熙光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为什么要全组分配? 朱春培立即顶了过来,韩熙光觉得道理明摆着,未曾分辨。殷显文却道: 这项任务没有其它收入,全组分配,谁肯去干? 我看趁早别干,尚没有个眉目,内部就打起来了,还能保得住秘密,不往外泄才怪呢! 我看也是别干的好。 胡秋萍说完,苟兴旺附和了一句。韩熙光也附和道: 算了,我看你们别争论了,也别干了,省掉许多麻烦。 为什么不干? 朱春培质问韩熙光。 很简单明了,现在尚没有眉目,就争论不休,将来有人捅到所里怎么办? 谁去捅? 你怎么就能肯定没有人去捅?尚没有眉目和影子的事就闹成这样,还能保得了没有人去捅? 只有你去捅? 朱春培眼睛上翻,恶狠狠瞪着,脸也成了猪肝色,声色俱厉。如此无理,韩熙光被震怒了,也提高了声音。 我去报告,你有什么办法我? 你为什么要去报告? 那是我的自由,你管得着吗? 你为什么要去报告? 再说一遍,那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朱春培还想说什么,却找不到词汇和东西南北了。因为除了他自己,他确实管不了组内的任何人、更限制不了韩熙光的行为和议论。众人见二人都动了真火,忙加劝解。 算了,算了,尚是没有影子的事,值得这么吵吗? 算了,算了,大家原来都挺好的,为这么点屁事吵个不亦乐乎,不值得。 胡秋萍又笑着对韩熙光道: 你到你老乡那里去报告吧,你们的关系不是很好嘛? 我向谁报告是我的事,你们管不着。别人为了几个臭钱可以六亲不认,我还没有到得那地步。老殷让我参加咨询顾问被我回绝了,那几个臭钱我看不上眼。但是,我一向只是明哲保身而已,只扫自己门前的雪,没有闲夫去管他人的瓦上霜。也从不依赖谁?仰仗谁? 胡秋萍翻翻眼睛,没有了词儿。 激烈的争吵弄得大家不欢而散。众人走散后,韩熙光寻思朱春培好象是积怨既久且深,和自己有刻骨仇恨似的。幸好自己无有什么把柄握在别人手中,否则今天是要丢面子的。他努力寻思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什么事情上、有什么语言或行为伤害过这个年轻人。却没有搜寻到。 殷显文去而复来。 你们两个今天为什么吵得如此之凶啊? 我也莫明其妙,我正在努力寻思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什么事情上、有什么语言或行为伤害过这一位,却未搜寻到。 别去管他了,你记得他那次给我留纸条的事吗?不也是弄得我一头雾水。 那次多少还能找到点原委,这次却让我完全糊涂。而且我只是附和别人说的,为什么不对别人,而冲我来? 殷显文听了也茫然不知所以然。 后是胡秋萍在议论这事时说出了杜基常在益都时曾内定朱春培和苟兴旺作咨询顾问的事。殷显文和舒礼银才去问杜基常,杜这才告诉口头许诺过。 当时也只是随口顺便说的,并没有太认真,更不是最后决定。回来一看组内又存在分歧,就没有再提,谁知朱春培却认真了。 原来杜基常给胡秋萍交待任务时透露了益都的事,在向全组介绍情况时却没有提,在与殷显文和舒礼银讨论工作安排时也未透露口头许诺的事。殷显文和舒礼银听了唯有叹息而已。 杜基常曾说,杜基常、胡秋萍和韩熙光三个人能团结一致,五组就有希望,就能搞得好,那时殷显文等五个人尚未到本组。后胡秋萍与杜基常产生矛盾,韩熙光劝导双方,不想杜基常反记恨于心。定下“谁干谁得”后,胡与杜重归于好,又都对韩熙光不满。“真是日久见人心哪!”韩熙光对胡杜重归于好稍加回思分析,便洞若观火,感慨无限。 时间迅捷,顷刻迎来“五一”,上班的人稀少,韩熙光骑了二十多里路到得办公室,办公室静悄悄的,一个人没有,他坐下来翻书看报。不大会儿,门轻轻地被推开了,殷显文走了进来。 下面片带控制的四个人在拱猪,其余的人都没有来上班。 舒礼银在下面嘛?单片机结束了,我想问问他有什么安排?没有机器实践实践,那就又白学了。 他病了,哪还会来呢,现在恐怕也不会买单片机。 是吗? 韩熙光没有吭声,陷入沉思。 我们组这个打牌的风气不大好,怎么想办法刹刹呢? 这个组剩下十四五个人,三个组长,外带一个坐镇的副主任,还管不了打牌!真是官多扯皮多,事多没有人管啊。 不知室里是什么意思?我看是制造矛盾,利用矛盾,不知能坐收到什么渔人之利? 殷显文不无感慨,韩熙光不知说什么好,未言声。 上次我们组长间发生争吵,胡秋萍幸灾乐祸,嘲笑我们。下次我要在全组会上说,工作上的事吵架是正常的。 四个官儿十二三个民,你们组长主任们不统一,那就讨论去吧!吵去吧! 你说的是,什么也决定不了,也干不了,这样下去这个组是没有希望的。 是比较危险,你也感觉到了!你走错门儿了。 门儿没有错,在大学教书时就想搞仿真试验,它是门很有前途的学科。 原来你是奔仿真而来,那就接好甄应昌的班,将这个问题组带向辉煌。 节后我就将工作都安排下去,可就是锁相控制不好安排。 为什么? 舒礼银要将杜基常排除在外,我的意思是作为个人来参加,欢迎,作为主任参加,不同意。 我向舒礼银请示工作时,他的意思好象与你没有什么差别。 实际上不是这么回事,他就是要将杜排除在外。 听舒礼银说,杜基常在与青岛签合同时完全没有征求你们的意见,并说青岛只认他杜基常一个人! 这问题我们商量过,申尚义认为只要价格合适,我们就承认,我也同意这种观点。经济上由室里管,就省了我们许多麻烦。另外,想通过青岛换出点现金来,就只能认一个人了。 原来如此,胡秋萍吞吐不肯说,果然不出所料。是啊,套现金只能偷偷摸摸、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们组真正拿得起来的人没几个,将他排除在外,工作就更难开展了。 韩熙光沉默了,杜基常心胸狭隘气量窄,听不得不同意见,常常偏听偏信,听话就委以重任。又见钱眼开,发财心切,喜欢小打小闹不择路,醉心于瞒天过海套现金。想到这里,不无感慨。 他现在是副主任,能有多少时间做实际工作?况且他机械方面比较内行,锁相控制却不是他的强项。上次就因为他内定朱春培和苟兴旺做顾问,每月有六十元现金。我不知道,说了不要干,免生是非,惹得朱春培恨之入骨,恶狠狠地咬我一口。 你们是一种误解,他误会了你,你是说怕有人报告,他理解成你去报告。 只有蠢猪才会作如此理解,况且我是在两个人说了之后附和说的,针对我而不对他人,又那么恶狠狠、气汹汹,不可言状。 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我找不出在哪儿得罪或伤害过这位年轻人。 我听说有次在天津,你说过就只将他当劳动力使,这话传到他耳朵里了。 我这是站在他的立场上说的,底下还有“也不注意培养提高”呢。说这话时他就在场。还有一次是和胡秋萍说的。怎么就如此的不识好人心呢,我白当了一次吕洞宾。我觉得他年轻、聪明,先曾建议杜基常多加培养,使之能干些技术活计。你任组长后又建议你培养他,基地那项工程要用较多的外语,故又特意建议你培养他掌握点英语,使他能做更多的工作。 你这就犯了大忌,他将培养和帮助看成是瞧不起他,怀恨于心。当然这中间可能还有人挑拨和怂恿。 症结还在我对挣钱看得轻淡些,多点、少点无所谓。有些人是想发大财成为百万富翁、亿万富翁的。他也想发财。如此在选择项目时就不可避免地产生分歧,他们侧重赚钱多,我侧重技术水平的提高,堵了人家的财路,矛盾竟至不可调和,这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 看来朱春培特别忌讳培养提高之类的话语,记得那张纸条吗?我们只不过是要培养提高他,他就那样阴阳怪气,说了一大堆,不也是不可思议吗? 本组成员除胡秋萍是中专毕业外,余皆名牌大学,朱则什么专业文凭也没有。虽然谁也没有低看他,小看他,而他的心态却不可名状,时而,目空一切,时而阴暗自悲,又谁都不如。我见他脑子聪明,才建议你们加以培养提高。他视帮助如仇敌,拒绝一切帮助。我犯了大忌,被他视为仇敌,借故大吵。他对你只是留了张纸条,虽然阴阳怪气,却未大闹,对我却象凶神恶煞,恨不得一口吞了我,不可理喻,真正是欺人太盛。 你不要激动,别说是我告诉你的,也别去打听谁传的,你是站在他立场上说的,但传到他耳朵里的是否是这个样子就论不定了。 我无须去打听,就知前因后果,传者是谁。其实都是孔方兄闹的,我不同意谁干谁得的分配方式,更不想参与套取现金的做法,堵塞了一些人的财路,能不招人怨恨?其实,我只是自己不参与而已,别人怎么搞我是懒得管的。 我听说可能还有另一件事,朱春培向所里要住房,所里没有给。你的同学栗致远任所办公室主任,老乡余天民任副书记,你们三介是同届,关系挺好。朱春培让胡秋萍请你向栗致远和余天民打听打听,栗致远和余天民都告诉你“朱春培的父亲在兄弟所任处长,在本所附近就有一套空闲的两居室,本所房源紧张,暂时不能给朱春培分房”。你将此情告诉了胡。谁知人家的目的不在于此,而是想你利用老乡和同学关系,帮忙能要到房子。 这是我韩熙光万万做不到的,我绝不可能让我的同学和同乡为我去违半粒芝麻大的规,遭人议论指责。 正谈论间,苟兴旺推门进来,二人随改变了话题,又都对苟有些鄙视,话不投机,聊了几句后便各自回家过节了。 此后韩熙光和朱春培相互不再理睬,组内也没有再敢言培养提高者,那项咨询也没有再在组内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