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谁干谁得导分裂

    殷显文主持开了一整天的会,上午讨论明年的工作安排,下午讨论民品提成分配问题。

    军品任务现在是有名称、有方向,无型号、无资金,都是虚设。但又恐任务一旦来了就是任务重、时间紧,迫不及待。故现在是既不能安排人,又不能不安排人,处于两难境地。杜基常说“可以不管军品,专干民品”;胡秋萍主张“军品等任务下来后再安排人,完全来得及,到时加班加点就是了”。而殷显文则要求部分人先看书学习,作理论准备,部分人在试验设备上作些准备,免得将来象“六八零工程”那样成短线,拖进度,大会小会挨批。

    讨论来讨论去,都只是纸上谈兵,空空导谈。

    说到奖金,人们情绪高涨,发言热烈踊跃。大家正热烈时殷显文忽而提出“民品,谁干谁得”的口号。申尚义一听,兴奋异常、大加赞赏,连连说道:

    这个办法好,这个分配方法好,能调动每个人的积极性,如此就能提高工作效率,接更多的工程,实现更大的利润,获得更多的提成。报纸上说了,知识分子中也要少数人先富,也要奖勤罚懒。

    支持的有牛耕田、匡全正、郎玉海等,杜基常嘴里不说,心里支持。苟兴旺和朱春培不表态、不置可否。胡秋萍激烈反对。

    搞民品要为集体做贡献,不能只信钱,只奔着钱去,六亲不认。如果这样干,我手中的活干完了就再也不干了。

    刚从潮汕五华公司回来的第二副组长舒礼银也反对这种做法。韩熙光沉思了一会儿,问殷显文。

    谁干谁得,你还要不要组内统一安排?

    军品统一安排,民品自由组合。

    自由组合成一个个小的利益集团,如此会使人心涣散,力量分散,干不成稍大一点的事业。继而组将不组,再想统一安排就难了,这个组将会分崩离析、名存实亡的。

    韩熙光复又侃侃而谈诉说道理。

    报纸上一会儿鼓吹“奖金上不封顶,下不保底”,没过几天又喧嚣“要防止滥发奖金和实物”。现在真是到了金钱左右世界的时代,为钱而奔命,而不择手段,甚至为钱而违法犯罪,钱成了人们唯一的信仰。

    奖金已起不到刺激生产、教育群众勤劳的作用,因为奖金的多少并不与劳动态度和贡献大小有什么关系,而与单位和机会相关。一些行业,只要上班就能获得高额的奖金,而另一些行业纵然累死也不能获得多少奖金,还有些单位,莫说奖金,连工资也发不出。

    现在的科学技术事业,大大不同于数百年前、百年前。那时候的科学家单兵作战就可以取得突破和成就,若能有一两个助手就更容易获得成。随着表层理论的被揭开,再往里深入,就需要更加复杂精密的试验来帮助,无论是理论的探讨,还是试验的进行都不是一两个人所能承担完成得了的,都得依靠群体或集团的力量,才有成的希望。否则,将一事无成。现在的工程也不同于以前的工匠,单个人或几个人就能完成。现代工程往往需要几十人、几百人、甚至是成千上万人、乃至几十万人的紧密协作,共同努力,才能成。团体中每个人的作用都不相同,贡献的大小也不等,有的可能微不足道,但却都是不可或缺的。如此,你怎么去谁干谁得?他不干不得行嘛?

    既然贡献各有大小,又都不可或缺,那么在分配利益时也就应该有所差别。作用大的多得些,贡献小的少得点,仍是理所当然。再照顾到劳苦程度,使之更加合理。既不能搞平均,又不能斤斤计较,如此才能使凝聚力加强,团体得以巩固。人人的特长得以发挥,各尽所能,形成无坚不摧的力量,使科技水平得以提高,事业得以发展,团体成员的收益也得以步步登高。

    杜基常虽为副主任,也参加组内的讨论,他态度暧昧中倾向于赞同,却不置可否。会议当日也没有得出结论。

    上次议而未决,今天组内再起争论,讨论“民品收入归己,谁干谁得”。

    申尚义依旧热烈支持,胡秋萍仍然激烈反对,其他人态度照旧,舒礼银将上次韩熙光“没有集体观念,完全以自私为目的和目标会涣散人心,引发矛盾,分散力量,干不成事业”的观念重述了一遍。

    看到殷、申和杜“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意图,韩熙光沉默不想发言。很长时间未能统一认识,殷显文问韩熙光的意见。

    深思一阵后韩熙光说道:

    我的看法仍旧是一个星期前的看法,理由仍然是刚才舒礼银复述的理由。不过看今天架势,不管同意不同意, “谁干谁得”乃大势所趋,今天定不下来,几天后还会再讨论,无休无止。故我今天不再反对这别出心裁的“谁干谁得”,条件是不提成,或者说是零提成,完全彻底的谁干谁得。组里安排好每个人的军品任务,民品如殷组长所说,各人凭自己的余力,自动组团、自愿参加,谁干谁得,零提成。这样,未干民品,或者没有干好的人不去喝别人的汤,就没有心理负担。吃残羹、喝剩汤,那味道一定不会鲜美。

    顿了一顿,韩熙光又接着申述:

    民品在组内提成分配,不管是一九、二八、三七、四六,五五,或者是倒过来,都与谁干谁得没有本质差别,倒是谁干谁得来得干脆,少了许多争论和矛盾。当然还有一种更好一点的分配方法,就是如甄应昌当组长时一样,依据各人的特长和能力统一调度和安排每个人的军民品工作,到时按贡献大小、辛苦程度统一分配,不斤斤计较就行。

    然而,从几次全组会议讨论的情况看,既然组内几个主要人物和多数人都主张谁干谁得,那老甄的方法显然难以再现。恕我直言,现在的三位组长恐怕也无老甄的能力和魄力。

    韩熙光将“老甄的心胸和德行”省掉了。

    谁干谁得有一个好处,就是每个人都可以享受充分的自由,你可以一个人干几项民品,也可以一项都不干,不干不得乐逍遥。干民品挣钱合理合法,无可非议,但也是要花力气的。

    韩熙光的话引起一番热议,多数人是谁干谁得,组内提八分之一作活动基金。胡秋萍不再反对,杜基常和舒礼银也都同意。

    会议临结束时胡秋萍和牛耕田吵了起来,原因是胡秋萍说今年还应该按上次的办法分配,说上次她喝了牛肉汤,这次要用羊肉汤奉还,引起牛的不满,两人便顶了起来。

    几天后,舒礼银问韩熙光。

    组内民品分配之事你为什么前后改变想法,两个极端啊。

    我并没有改变自己的观点和想法,只是改变做法而已,以“不干不得不参与”坚持罢了,所以我提议零提成、不沾光。

    不干不得不参与!奖金怎么办?

    不干不得呀!

    刚刚聊了几句,来了殷显文,稍后又来了杜基常、三个人旁敲侧击做起思想工作,意图明显。

    韩熙光感知来意,目光凝视着窗外的绿树,深深地思考着,忽而想到家乡的穷困,他文不对题地对三人道:

    三位都是城里人,唯我是农村来的,说说我们家乡的故事吧。

    中国农业合作化二十年,山西出了个大赛,靠集体的艰苦奋斗摆脱了贫困,解决了温饱。江苏的华西则靠团结奋斗、积累、办工业走上了富裕之路。为什么大寨能做到的而条件优于大寨的其他地方偏做不到,瑟缩于艰难竭蹶之中,温饱难保;何华西能做到的而条件相似相近的其他地方偏做不到,守着贫穷不肯放弃。呜呼,领头人之公心、私心的影响非同小可,于此可见一斑。我的家乡亦是农村,与华西隔江七十里相望,土壤气候条件相似相近,亦曾有过国家免费提供二手机床的工厂,挣的钱部们消蚀光。数年后,机床卖了废铁而无点滴积累,依旧年年靠土地出产为主要收入,打零工等为辅助收入,至今仅解决温饱而已。而华西则是将积累用于创办工业,扩大生产,逐步再积累,再发展,再提高。到改革开放时,其农业早已机械化、年年丰产,可产值与其工业产值相比却微不足道、可略而不计了。

    只有廉洁奉公的领导班子,才有可能将治理下的事业办好。单有廉洁奉公守法的班子也还不行。我想廉洁奉公的领导班子决非只有大寨和华西两个大队,因何别的未能富起来,路偏而已。有个率先包干到户的什么村,至今没有听说他们富起来。方向对、路子正才能走出困境、走向辉煌。偏路、斜路尽头很可能是悬崖峭壁或死胡洞。

    观今五康村中、星月机电所内,少数人夸大个人作用,贪天之为己有。不是技术冒尖、业绩冒尖,而是收益冒尖,致使普通科技工热情下降,生马虎敷衍之态,甚至弃岗而去。纵然你的技术高、本领强,没有众人的配合、协助,你干个屁,贡献个屁,拿个屁的奖金。这便是星月机电所进步不大、事故不断的症结之所在。故人为拔尖树标、重奖少数人、冷落多数人,乃涣散人心、制造混乱之道。

    三个人听着韩熙光侃侃而谈,皆不言声,韩熙光继续说道:

    申尚义说,报纸上有上级领导指示,说“知识分子也要少数人先富”,不知是真是假。知识分子也要少数人先富,这是一种新提法。知识分子在中国人口中本来就是稀有之少,再其中之少数,那是稀有中的少数,凤毛麟角,完全没有几个,解决起来自然不难。

    其实,少数人先富的社会不只中国有,世界多数国家皆然;少数人先富的社会也不自今日始,自人类分化成阶级社会以来就是如此。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都是少数人富,多数人穷。富的只能是少数,或者极少数;穷的必然是多数,或者是极大多数。没有多数人或极大多数人的穷,少数或极少数人是富不起来的。

    谁干谁得的宗旨如申尚义所述,是少数人先富,那一切的方针、政策和措施就必然是围绕这个宗旨运转。

    韩熙光又对三人道:

    我三口之家,两个人工作,居室狭小窘迫外,无饥寒之忧;私事无求于人,工作尚可应付,官事不想沾手,荣耀不去奢望。躲进小楼成一统、自足自乐自逍遥。我认识自己,没有甄应昌的才干和抱负,岂敢奢望。有工作,年年不拿奖金,节俭就不至于穷困潦倒。“君子安贫,达人知命”,我何必自寻不自在,追逐孔方兄,陷入矛盾漩涡中。既然组内“包干到个人,谁干谁得”。那我不想得,不欲得,顺理成章,也就可以不包干、只搞军品、不搞民品了。

    三人至此才明白了韩熙光意图,见如此说,异口同声问:

    你不愿意干民品?

    我怕陷在是非漩涡中,去年的奖金分配就引发了不小的矛盾。

    那军品不足,你干什么?

    那就学习,提高自己,积蓄力量,等军品来了干军品啊。

    学什么?

    可学的东西多了。首定计算机,计算机发展迅速,应用广泛,对未来的工作大有益处。其次看看业务书,提高业务能力;再就是发展自己的爱好,愉悦心性、扩展胸怀。同时教育好我女儿,让她将来不至于象我这样为活命而东奔西突,她应该攀的更高,受的制约更少,前途广阔些。

    杜基常和殷显文听了韩熙光的呈述,知是对“谁干谁得”不满。既然是“谁干谁得”,就该尊重他的“不干不得”,殷显文道:

    已经分配的基地项目中的任务还望继续承担,另外“北绝”厂的项目也希望你能参加。

    凡是我以前答应的项目不会半途撂挑子,基地那项目又是计算机控制,正好联系实际学计算机,学以致用,用中学,提高自己。不过,基地项目那么大,需要全组合作才干得成,与你这谁干谁得不相吻合,前途堪忧。“北绝”厂的待签了合同再说。

    三人无言可说,不再有异议。

    几天后,辽阳来了三万元汇款,其中有老甄和牛耕田所搞项目的一万,牛要求按今年的分配原则提成分配。后问杜基常,杜基常说“这些款都是还债的”, 众人方想起寅吃卯粮时这款项早提成过了。苟兴旺道:

    见钱就不亲切了,眼就开了。他的一万元要这样提成,我的两万元也要这样提成,若是这个钱明年到来,我还独得了呢。

    既然是各干各得,那也就怪不得他了。

    韩熙光回思良久,提笔在记事本上写道:

    今日国情风向变得与改革前正相反,昔日言富则为资本,不但面上无光,而且要被割尾巴,故人皆不敢言富。今则完全倒置,富者是英雄模范、光荣,故个个想富,人人争富。钱成了人们追求的最高目标,成了推动一切的力量,成了人与人之间唯一的纽带。为了钱,人们可以不辞辛苦劳累,不顾廉耻;为了钱人们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变敌为友、反目成仇;为了钱,人们铤而走险,违纪犯法;为了钱走私外国的垃圾来坑害自己的同胞,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在金钱面前,人们暴露出自私自利卑鄙龌龊的真面目。钱之神奇比之《钱神论》时代更神圣化了。人生如梦梦成空,转眼百事难追踪。路遥频频添马料,日久人人露真容。萍水相逢悲失路,翻越关山脚底。老当益壮穷益坚,铮铮铁骨累成弓。

    后来殷显文的基地项目干不下去,转让了出去。“北绝”厂的项目没有谈成。组内安排其它民品时,韩熙光一个项目也不参加。只是在殷显文一再邀请之下参加了裕达公司的咨询,干了两个月自觉完全不对路就又退了出来,完全与民品脱钩绝缘。

    殷显文与韩熙光、朱春培谈论如何安排这个组的军品和民品生产,一致的看法是不要盯在钱上,应注重技术水准的提高。殷显文道:

    我已向杜基常建议安排组内成员学习计算机,建议将已有的产品尽快完善,规格化、标准化,技术转让,交付工厂生产,使自己有精力、有时间研制开发新的产品。

    这种建议我对老杜说过不知多少次了,每次都赞同,就是总也不见行动。

    朱春培说完,韩熙光也道:

    当杜基常还信任我时,我们因回家同很长一段路,经常碰到一起,类似的话谈过许多次。杜基常不但大都赞同,而且还有自己的发挥,就是不见行动。当有人来洽谈生意,能赚上几千几百时,就将方向、任务和目标丢到九霄云外、忘得一干二净。洽谈中也多是就人家的要求而改变自己的设计,降低价格。这次一二六一所,对方提出过高要求和苛刻条件,众人都表示不能干,而他和申尚义却还粘在那里希图对方降低要求、我们再提高指标、降价格,委决不下。

    老杜最会顺着别人树的竿子爬。

    韩熙光说完,朱春培评了一句。殷显文道:

    是不是南方人都这种德行,见钱眼开。

    鄙人亦是南方人,和他家距离不多远。上海人是算得精细些,但并不个个都见钱眼开。杜基常老家原本属江苏,后来才划给上海成为远郊县的。

    老胡说他家是摆摊做小买卖的,小本经营惯了,见的都是小钱,迈不开大步。

    韩熙光话音刚落,朱春培引胡秋萍的话,殷显文再发挥。

    观他言行,倒有些贴切。我们组是三年耕种,一年收获,又寅吃卯粮,所以前年奖金冒尖。去年改变分配政策,少数人冒尖,弄得矛盾纷纷。杜基常想今年达到前年的水平,显示自己堪比甄应昌。

    三人正说着,苟兴旺推门而入,坐下告诉三人。

    院部对我们组的《片带边缘控制器》大加鉴赏,意欲合作,我们出图纸,他们负责加工和销售,利润分成。

    好事啊!坐享提成,脱出手来搞新的开发,何乐而不为。

    三人异口同声。

    杜主任怕吃亏,犹豫不决。

    苟兴旺正说着,匡全正来向殷显文打听辞职的事。他最近常说摆摊做小买在这里干工程强,对那些小商小贩羡慕不已。

    殷显文正要回答匡全正,胡秋萍和郎玉海一起进来,郎玉海向殷显文和韩熙光诉说。

    上午舒礼银和我谈了半天,我们的舒组长太容易、太会瞪眼睛了。他要我干的几项任务都是我没有学过、没有接触过的,时间又那么紧。我说了一句“怕来不及”,他就瞪眼问我“你干不干?”他要我把晚上的时间也算上,让我不要回家探亲。我就不能有点自由,就应该六亲不认!

    嘿,现在多干,将来就多得呀,有什么不好?

    韩熙光取笑一句,众人劝解一阵,殷显文和匡全正外面说话去了。胡秋萍又诉说前天和舒礼银吵架之事。

    舒礼银回来当副组长之后,官气官腔十足,账目别人不要管,分配工作要人克服克服,等等。其实我是因爱人出差,母亲刚来,才不能出差的。舒礼银动不动就瞪眼睛。

    其实,舒礼银瞪眼睛是他本来就有,只是未当组长时,大家地位平等,不在乎而已。昨天下班之前,你在老殷面前也叨叨舒礼银的不是啦?并且提到了离开的话题。

    昨天是跟他说了几句,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了,并且有几句灌进了我的耳朵。给我的感觉,这几天你的火气很大,与几个人吵吵顶撞,与杜基常顶吵的最多最凶。

    那个三瓣嘴、小鸡肚肠,当了副主任就谁的话也听不进,自作主张控制组内一切,瞎指挥,将个组搞得乱糟糟的。我还跟谁吵过?

    和谁吵过你自己不知道!那天全组会上你和老殷吵,他是针对全组而言的,你硬往身上拉。

    和殷显文吵也是应该的。

    你和谁吵都是应该的。前段时间你和申尚义吵得不可开交,看不惯牛耕田,现在又跟舒礼银过不去,还扬言要离开。

    胡秋萍无法回答,笑了笑。

    我认为那样做好象干民品就是奔着钱去的,我觉得自己还不是这样的。

    “谁干谁得”得的就是钱。我觉得无需忌讳这个“钱”字,大钱,小钱,赚钱、亏本,都与钱挂上钩的。没有钱谁也不会干,你能干吗?反正我是不会干的。我何必劳累担风险而不将时间用来学习提高自己,或者休息养养身体。不过,“谁干谁得”也将钱看得太重了点,有点认钱不认人、不认业、唯钱是亲了。唉!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哪。去年奖金分配就极不合理,差距过大,杜基常和申尚义数倍于一般组员,又基本以项目分,事前没有说,弄得干活受苦受累的老同志反不如没有干什么活的新参加者获奖多,而杜基常和申尚义什么都不肯拉下,岂能不引起矛盾。我想老甄在决不会这么干的。

    三瓣嘴那小鸡肚肠的才学和心胸哪能和老甄比,申尚义又是个极端自私的,两人一拍即合。去年奖金分配时,利用手中的权力想方设法使自己多分奖金。

    今年定了“谁干谁得”的分配原则,现在我们上面的几个人受挫,可能一无所获,不是已有人感到别人要白喝他们的汤了嘛?你没有意见,不等于个个都没有意见啊?

    胡秋萍没有了言词。韩熙光继续述说道:

    现在干民品有点钱,我还真看不上眼,本不想干。殷显文再三再四的要我参加“北绝”厂的项目,不得已,这你是知道的。怕的就是这些说不清、扯不断的是非矛盾。

    你还是应该干一点民品。

    委实不想干。我之所以在全组会上主张十对零的分配,即完完全全的谁干谁得,目的就是想与民品脱钩,不参与,不去喝别人的汤,纵然是人参燕窝汤,喝下去肚子也不舒服。

    你的目的原来在这里啊,怪道你上次的态度和前几次完全相反的呢,原来是想脱身啊。

    其实是一致的。个人膨胀,那就让它膨胀到顶,否则总觉得别人占了他的便利,总要闹矛盾,闹得全组不得安宁。看吧,定下这个分配原则,这个组将难得太平,一定干不了大事的。

    胡秋萍沉默片刻后对韩熙光道:

    现在组内就是杜基常领一摊,申尚义抓一摊,殷显文管一摊,舒礼银也有一摊,相互间连气也不通,显出四分五裂的景象。

    是啊,是有这种貌合神离的现象,都有各自的小算盘和势力范围小天地,那还能太平得了!看殷显文那个基地项目怎么干?

    韩熙光略略沉思一刻,问胡秋萍。

    杜基常借你帮忙,帮完了没有?你现在在忙什么?

    没有,现在在弄一二六一研究所的。

    一二六一,那项目你不是不同意干嘛?

    可杜基常和申尚义很积极,还在争取,我扭不过他们哪。

    胡秋萍感觉到了点什么,没有继续往下说。

    韩熙光下课回到办公室,只听舒礼银在埋怨、发泄不满。

    我们组的事就这么难办,一个大主任,那么一点点事,缺了他便办不成,你看,下去半天不见上来,这里缺了他又定不下来。

    韩熙光一看,见申尚义、舒礼银和牛耕田三个与青岛无线电厂的关师傅在商量事情,牛耕田嘴里不停地叨叨“六月份要完成,肯定来不及”。不一会儿,杜基常从下面上来,说了几句后,就要舒礼银起草合同,让关师傅带给青岛感光材料厂。

    感光材料厂的人一个也不在,关师傅能完全代表嘛?而我们这边,人在哪儿?没有人,我怎么干?怎么签?

    听舒礼银这么说,杜基常思考了一下。

    那就叫感光材料厂派人来谈,先请关师傅去吃饭。

    杜基常让朱春培和匡全正陪关师傅去吃饭,随后杜基常也就走了。房间只剩下韩熙光和舒礼银,舒又埋怨起来。

    这些事情一点儿也不让我们知道,本来这么大的主任应该管得大一点,可以洽谈项目、签订合同。而核算一类的细节及工作安排等就要通过组里,经费也应通过组里,该让我们干才好。现在是我们只能接受既成事实,弄得计划安排都发生了困难。

    舒既是说给韩熙光听的,韩也就不好不说。

    我真弄不懂,这些谈判为什么不能让你们正副组长参加,定要由他一个副主任包办。你们这样,还成个什么组?

    有什么办法,他就这样包办,全然不将我们放在眼中。他签好了,有时通知我们一下,有时连通知都不通知,自己拉几个人干。

    你们能不能将问题提出来,强调合同组长要参加谈,组内人员要有组长们统一调度安排,室里负责把关和统筹。我看你们得适当地提醒他不要越权,或者适当地顶一顶。

    那怎么行啊!那不成了公开顶了吗?

    不这样,你们就不能,受制于他,只能作附庸。事不说破,矛盾就不能解决,事情也就干不好。

    难哪!

    那就内部矛盾重重,勾心斗角愈演愈烈,组将不组,热闹非凡。现在各种物品都在急剧升值,唯独人格在贬值,贬得一钱不值。

    舒礼银没有再言语,走出了办公室。

    舒礼银刚刚走出门,殷显文就走了进来,问了问谈的情况,韩熙光没有参加谈,说不出所以然,只说了舒礼银的埋怨。虽对“谁干谁得”不敢苟同,还是对殷显文寄以期望。

    钱述宗是阁下的老师,你是他绞了不少脑汁、花了不少力气弄来的。恕我直言,你这位恩师,发表了不少综述,却没有自己的东西,完全是抄来抄去。他自任工程组长起就没有承担过任何一项实际工作,当了副主任和主任后更是如此。这不,老甄说他将五室搞成个破落户似的,完全不成个样子。

    再说杜基常,是有些能力,然而心胸狭隘气量窄,急近利胡乱抓,乱如麻!非甄应昌不能制左。我看他想独掌这个室力所难及,难以振兴。室里失策,殃及本组。你既任组长,这个组的希望便寄托在你身上,你有多年的组长工作经验,希望你能将这个组带得如甄应昌时一样和睦融洽、兴旺发达。室里、所里的事我们这些人够不着、管不着,都会听你指挥的。

    殷显文沉吟了好一会儿。

    组里的事还得大家拧成一股绳,一齐努力才能有发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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